十八 耍刁蛮鄂伦贷受责 选忠良老皇上运筹_康熙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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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耍刁蛮鄂伦贷受责 选忠良老皇上运筹

  康熙这次狩猎,随行的人员不少。除了皇上的御辇之外,后宫嫔妃、皇子皇孙、王公大臣全都从驾,摆开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京城向承德进发。哪知道,天公不做美,刚过了密云县,就下起了雨。秋雨连绵,一下就是没完没了。山色苍茫,道路泥泞,越往前,路越不好走。有福坐车的,不挨淋,不踩泥,可是也憋闷得不得了。那没福坐车。骑马的侍卫、军兵们,可就更遭罪了。最感到窝火儿。后悔的是侍卫头目鄂伦岱。他公子哥儿的身价,一上来就在皇上身边当侍卫,养出了毛病。也惯坏了脾气。临出发时他想,老在皇上身边儿蹭来蹭去的大拘束,不自在,便给自己找了个轻松自由的活儿——探路,打前站。可没想到,天一下雨,这美差变成了苦差。他得跑前跑后地两头张罗。上边挨雨浇,下边踩烂泥,比谁都辛苦。这小子心术不正,他才不肯吃这冤枉亏呢,便一眼就盯上了张五哥。路上有水坑,他让五哥去垫,山上滚下了石头,他要五哥去搬。车子要上坡,他又吼叫着让张五哥去推车。左一道令,右一道令,把张五哥指挥得团团转。张五哥是头一回护驾出京,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啊。二百多辆车子,他推了一辆又一辆,累了个头晕眼花,满身大汗,还不敢发牢骚。好不容易车子全推上坡了,五哥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喘喘气儿,也顺便刮一刮靴子底儿上的泥,不防又让鄂伦岱看见了。这小子也不言声,悄悄地走到五哥身后,抡起马鞭,劈头盖脸地就打下来了。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混蛋,老子还没歇着呢,你倒在这儿愉懒。没瞧见皇上坐的御辇车厢板透风了吗?还不赶快去钉上!”张五哥这个气呀,可是人家鄂伦岱是领班侍卫,比自己身份高得多,气也不行啊。他瞪了鄂伦岱一眼,站起身来,找了根粗树枝拉到车前,一边比量,一边用腰刀削着。谁知道鄂伦岱又悄悄地跟过来了,还是先抽鞭子后说话:“你个狗娘养的,磨蹭个啥?!还不快干!”

  这下五哥受不了,他大声喊着:“鄂伦岱你少来这一套,有威风回家炕头上使去。不比量好,把车钉坏了,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鄂伦岱自打当侍卫那天起,还没有谁敢顶撞过他呢。听了五哥的话他的火儿“噌”地就来了:“嘿嘿,好小子,你还敢跟爷顶嘴。你不就是仗着赵逢春才当上侍卫的吗?哼!别说是他赵逢春,就是武丹来了,也不敢在老子面前撒野。老子今天教训你一回,让你知道点儿厉害。”鄂伦岱一边说着,一边抡起马鞭就抽了过来。

  张五哥偏身躲过,顺手牵羊地这么一抄,把马鞭子夺了过来,咋咋几下,撕裂撅断,扔进了路边的水沟里。大声说:“鄂伦岱,你少张狂。可惜你小子本事没有架子大。告诉你,我张五哥不吃你这一套。”

  鄂伦岱不防张五哥还有这一手。他恼羞成怒,飞身上前,一脚踢向张五哥的肋下。张五哥一看,好家伙,这小子鞋上全钉着铁钉呢,这不是下死手要我的命吗?拼了吧!他脚下灵动,打了个转身,一伸手抓住了鄂伦岱的脚脖子,借力打力,往后一掀,把个一百多斤重的粗壮汉子平空撂起丈把高,“叭”的一下摔到了路边的泥潭里:“小子,还敢逞凶吗?不服气你上来再试试。”

  鄂伦岱不敢动手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看热闹的侍卫们高声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这个畜生捆起来,按君前无礼的罪名给我处置了!”

  谁知,这句话刚落地,就听身后有人冷冷地说:“鄂伦岱,你算是哪门子的君啊?”

  鄂伦岱转脸一看,啊?!皇上!吓得他机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忙跪下了。原来,康熙皇上因为御辇露了风,早就换到贵人郑春华的车上坐着去了,听见前边吵吵嚷嚷的,不知出了什么事,便带着侍卫德楞泰、刘铁成,在太监的搀扶下赶了过来。此刻见鄂伦岱如此蛮横无礼,康熙脸色铁青,阴沉沉地说:

  “鄂伦岱,朕已经听了多时了。原先以为你不过仗着是亲贵子弟,有点骄纵,不想你竟是有意地作践人!”

  鄂伦岱心里不服气,但是言语却一点也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地说:“主子,奴才轻浮狂躁,惹主子生气了。”

  康熙心里雪亮,冷笑一下说:“哼,朕知道,你不服气。是不是因为八阿哥推荐你当甘肃将军,朕没准,你就怀恨在心呢?瞧你这副德行,能带兵吗?能跟飞扬古比吗?你刚才口出狂言,污骂武丹。难道你不知道武丹在朕的身边当四十多年的侍卫吗?你眼里还有王法,还有朕吗?”

  康熙这话说得够重了,换了别人早吓傻了,可鄂伦岱还是不服。他一边磕头,一边说:“主子,奴才不敢和武丹将军、飞扬古将军比。不过,主子南巡,奴才护驾,也是出了力的。请主子放心,奴才有一分力都要报效主子的。”

  康熙听出来了,哦,这奴才心里不服,话里有话呀。想到这儿他说:“好好好,你说得真好。朕也让你放心,你有一分心就会得到一分报应。朕从来厚待侍卫,可是谁要是对朕不忠,决不会有好下场的!滚起来,下这么大的雨,你难道想让朕在树林子里过夜吗?”

  鄂伦岱赶快答应一声,站起身来,瞪了张五哥一眼,继续上前边探路去了。

  张五哥快手快脚地修好了御辇,恭请皇上登车。雨越下越大了,浓密的雨点儿打在车顶,砰砰作响。康熙掀起车窗的帘子,心事沉重地望着逶迤前行的队伍,忽然喊了一声:“派人去传张廷玉来。”

  张廷玉正骑着马在后边走呢,忽听皇上召唤,急忙打马上前,滚鞍下马,手攀车辕小心地问道:“圣上,臣张廷玉奉召来到,不知圣上有何旨意。”

  “哦,廷玉,你来了,上车来说话。”

  张廷玉一愣,皇上的御辇我怎么有资格上呢?于是说道:“皇上,这,这不妥吧?”

  “哎——朕让你上来,你只管上嘛。”

  张廷玉退后两步,向着御辇深深一躬。然后登上了御辇躬身侍立。车驾又起动了。康熙见张廷玉在摇摇晃晃的车上站立不住,随口说道:“廷玉,你不要拘礼,就在朕身边席地而坐吧。朕有话要和你说呢。”

  张廷玉谢恩坐下,却迟迟不见康熙开口。他机警地撩起窗帘,向外面喊了声:“御辇旁边只留下邢年一人,其余太监、侍卫都靠后点。”

  康熙听了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廷玉,还是你能善察朕意啊。刚才这里发生的事儿,你知道了吗?”

  张廷玉小心地回答:“回圣上,臣已经听说了。鄂伦岱心粗气浮,不过是仗着主子南巡时,他护驾有功,再加上还是皇亲,论起来是八爷的表哥呢。所以,就没了王法,忘了规矩。主子不必为此生气伤神,回头让内务府管教他一下也就是了。”

  康熙拦住了张廷玉的话头说:“不。侍卫们日夜守在朕的身边,不能放纵,更不能不防啊。你是朕的股肽之臣,心腹之臣,朕心中有事不能瞒你。还记得前些时朕对你说过的话吗?朕离京出巡不知有多少次了,哪一次都是满怀豪情而去,凯旋胜利而归。可惟独这一次,朕心里总不踏实,老觉得要出事,要出大乱子。几位皇阿哥这次全是戎装佩剑,带着家丁、家将簇拥在朕的身边,他们会不会闹事呢?兄弟之间会不会借围猎之际自相残杀呢?万一出了这样的事,朕身边没有像魏东亭、武丹这样可靠的侍卫不行啊!”

  康熙这话说得悲切,也说得严峻,张廷玉不由得暗自心惊。看来,皇上对儿子们确实是不放心,而且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程度。他一边想着,一边挑选着缓和一点儿的词汇:“皇上多虑了。如今的侍卫里头,德楞泰是忠厚老实的蒙古汉子。蒙古人最重义气,他受恩深重,决不会有二心。刘铁成呢,是圣上把他从泥潭里救出来的,没有天恩浩荡,哪有他刘铁成的今天,他也不会变心。照皇上适才所言,鄂伦岱这人,似乎……似乎不宜留在皇上身边。到了承德,臣代皇上拟旨,调他去外任好了。”

  康熙沉吟着说:“嗯——这样也好。朕知道你张廷玉一向稳重可靠。你刚才所说虽然很委婉,但心是和朕相通的。鄂伦岱仗着八阿哥的势力,又瞧着太子这些时不得意,就上头上脸地在朕面前撒野,这不是个好兆头啊!可是,鄂伦岱调出之后,谁来当领班侍卫呢?赵逢春行吗?”

  张廷玉略一思忖:“回圣上,赵逢春久经皇上亲自考察,忠心可用。但他一来年事渐高,二来身负重担。京师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衙门,还有驻京善扑营,全由他一人节制,似乎不宜调动。再说,也无人可以代替他现在担任的职务。臣以为德楞泰忠勇俱全,可担此重任。可否派他担任领班侍卫,以刘铁成为副?所虑的是怕他们威望不足,弹压不住。”

  康熙接过话头说,“什么威望不足,只要有忠心,正就可压邪、镇邪。你斟酌一下,从下面一般侍卫中再提拔几个上来。这一段你和马齐、佟国维要多关照一下这事,帮他们一把。你们都是领侍卫内大臣嘛。你刚才所说有理,赵逢春是兼职过多了些。朕想把顺天府尹隆科多派去掌管步兵统领衙门。另外,给善扑营再增加一千兵额,仍归赵逢春带领,你看行吗?”

  张廷玉完全理解康熙的心意。在皇上年老,太子党、阿哥党激烈争斗之时,为防止意外,皇上要加强侍卫力量,加强京城的防务,是十分迫切、十分重要的。在侍卫中裁掉鄂伦岱,表现了对八阿哥明显的不信任。但是又在步兵统领衙门里安排了隆科多。那隆科多是八阿哥的人哪,这不又加强了阿哥党的势力吗?康熙皇上对阿哥党又打又拉,除了对太子不信任之外,难道还另有安排吗?张廷玉知道,康熙虑事深远,这事儿,他想不通,可也不敢问,只好恭恭敬敬地回答:“主上圣明,臣自当遵旨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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