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住院_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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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住院

  平安夜到来,同学们很重视这种外国来的节日,纷纷张灯结彩的布置起教室来,挂满了气球彩带,平时调皮捣蛋或兀自假装深沉不屑的人都纷纷加入了喜气洋洋的氛围。不仅仅因为受压迫已久终于迎来了明天的包含晚上在内的半天假,还因为圣诞之后就是元旦,还会有一天假,然后接下来就是新年。

  只有这种时候传统节日才会被人们赋予另一层比较重要的意义。

  平安夜没有假,但并不影响满天乱飞的平安果。

  这群祖国的花朵把各种五花八门的脑洞都包进了花花绿绿的塑料纸里。

  苹果橙子是主流,还有柚子火龙果哈密瓜这种大一些的,暗恋谁就借机包个巧克力,附带一小束玫瑰。还有送情侣大枣花生桂圆瓜子的,美其名曰早生贵子。

  贫穷限制了曲何的想象力,他甚至看到班里那个超有钱的小胖子给周佳佳包了一个车钥匙。

  曲何的桌子上也堆了不少,巧克力一堆,还有一摞带香味儿的情书。

  他看也没看的把情书连着封皮撕碎扔进垃圾桶,没直接扔也是为了防止有手欠的翻捡出来拆开暴露小姑娘隐-私,至于那些水果糖果,他一样没拿,都放到了讲台上贡献给老师。

  把书桌清理干净了,曲何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根雕来。

  这是他大概一个星期前准备的材料,然后每天腾出所有空余时间刻出来的一个相当不伦不类没有面相的——关二爷。

  没有青龙偃月刀,没有赤兔马,关圣帝君盘着腿,面部五官辨识度很低,威严硬生生削弱了三分。

  如果这位佛道儒三家集于一体的武圣人在天有灵,得知世上还能有人把他刻成这种一言难尽的模样,估计是会气的转世寻仇。

  几乎不眠不休忙活了一个星期,返工十几次,手上布满了惨不忍睹刻刀划痕的曲何在拿出最终成品时依旧非常难过。

  事情搞砸的感觉真的不好。

  他不是吹毛求疵的苛刻人士,但实在难以接受要送给关栩的圣诞礼物是这种level。

  曲何叹了口气,当初怎么就一冲动去弄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了呢。

  是为了祝关栩升学发财和他的友谊天长地久,还是为了纪念两人初次认识的时候关栩把自己名字少写了一个偏旁那种窘趣之事?

  曲何用力捏了捏山根,两指指腹传来他已经差不多习惯的隐隐作痛。

  最后还是用一个黑色的盒子装起来再用包装纸包裹,原因无他,太磕碜了,能遮一点是一点。

  由于个人原因,曲何这么多年从未给别人送过什么生日节日礼物,更遑论这样精心准备的。因此虽然礼物有些拿不出手,他还是有点期待关栩的反应的。

  是会惊喜还是惊吓,感谢他还是嘲笑他。曲何不得而知,但他已经准备去送了。

  如果关栩没有和卢辰去看喷泉的话。

  曲何出了门,此时的H市已经深得“湿冷”的精髓,曲何身体不算差,但小时候调理的不好,到底底子单薄了一些,他冲着冷风打了个喷嚏,那点勇气似乎被打了出去,只剩下来不及掩藏的忐忑。

  二楼灯火通明,连走廊都被镶嵌了一片色彩斑斓的小夜灯,在看不见星空的夜里努力散发着自身的光芒,照在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欢声笑语和嬉戏打闹的声音奏成和谐的交响乐。

  曲何顿住脚,斑驳的神情灌入冷风之中,仿佛被无形的锋利武器撕碎,消散在黑夜里,留下一片空茫。

  关栩被围在人群中,帅气逼人的脸上是张扬恣意的笑,他就那么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面前手拿一枚白金戒指的卢辰,没说话也没动作。周围起哄的人声音却已经掀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热潮。

  “跟我走,重头戏还在后面!”

  卢辰脸颊通红,戒指上造价昂贵做工精细的钻石熠熠生辉,在交错的灯光里释放着主角气场,一时间风头无两胜似求婚。

  “喝酒了?”

  关栩笑的比灯光耀眼,眼中神色却一片清明。他太明白这种廉价招数和举措的用意有多险恶了,给一众周围人纷纷付了票价,演绎深情款款的追求者戏码,明目张胆的把自己逼迫者的身份和被动的承受人掉了个个儿。若是关栩拒绝了,人们不仅会同情惋惜卢辰,还会觉得关栩不识好歹。

  说白了就是一场没什么技术的道德绑架,不过胜在他俩性别新鲜颜值好看,卢辰这么一闹换个人说不定就直接激动地缴枪投降至死不渝了。

  这算盘可是打到了群众们狗拿耗子的心坎里。

  卢辰是通过Q空间加的自己,就在他发了喜欢卧蚕之后。想来这主也是蓄谋已久一直寻找机会见缝插针,自己从不是高冷的人设,甚至一肚子坏水有便宜就占,所以卢辰勾搭他的举动他看在眼里,虽说没有多受用但心里也是不排斥的。

  毕竟这是他魅力高的一种体现不是吗?

  “关爸爸,这戒指你收下吗?”卢辰眼睛亮晶晶的,奶奶灰漂染成了薄藤色,精致的淡妆修饰过的轮廓在灯光下让他看起来比女孩子还要漂亮。

  都怪气氛太好,关栩也是鬼使神差,“我收了你怎么样,躺平任操?”

  “哇!666666!”

  此言一出,四周起哄叫好的,吹口哨鼓掌的,差点把房盖掀起来。

  卢辰嘞开嘴一笑,伸手虚空压了下,四周音量小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关栩!做我男朋友吧!你要什么姿势我都会!”

  关栩的确是没忍住笑了起来,这个卢辰胆子够大这点很对他胃口,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先交一个玩着也不错,反正曲何不能答应自己。

  他到底是没接这烫手山芋,只是把盒子一扣,一把拽过卢辰拉进怀里,顺手把盒子飞快的滑进他口袋,然后一手捧住他后脑,弯腰低头在他耳边开口,声音里有一抹似笑非笑的轻嘲:“你胆子不小。”

  卢辰反手抱住他的腰,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勾引浪意,“爸爸,求你上我吧,都行。”

  关栩眼睛一眯,划过一丝深沉的冷意,他对着卢辰的屁股狠狠掐了一下,很多人都看见了,他没丝毫顾忌卢辰颜面的想法,“这么骚,我现在把你扒光来个现场直播如何?”

  卢辰身体轻轻一颤,后知后觉今天的举动好像得罪了关栩,只是他精心策划那么久就是想逼关栩就范,不能半途而废,于是硬着头皮咬牙道:“我开了房间,爸爸,我是第一次,你……”

  关栩没等他说完就推开他,大手不轻不重的抓了抓他头发,动作跟摸小狗并无不同。

  “我有点事,开房先缓缓吧。”他用的是普通的音量,周围一直关注的人自然也能听到,一时间脸色纷纷变得很精彩。

  卖骚献媚还被拒绝了,卢辰这人算是丢大了。

  关栩没管卢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刚才一直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很担心在意的事情要发生,却又从头到尾仔细过滤一遍无疾而终。

  摸了摸口袋里半个月前加急订制的情侣男表,关栩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想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曲何,那人值得拥有他能给予的一切。

  如果敢不接受……哼哼,关栩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甜蜜的坏笑,那自己就抱他,亲他,威胁他要去他家。曲何最容易对自己妥协了。

  关栩要往楼上走,路过邻班时余光瞥到一个人弯腰捡起了什么东西,他本来并未在意,不知道为什么心跳毫无征兆的一阵加速,不甚明显,但对情绪掌控能力很强的他还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

  “什么玩意啊,关……羽……圣诞快乐……”那人把黑色盒子打开,突然爆笑起来,“哈哈哈哈?这是关羽?谁啊搞笑呢吧!”

  关栩猛地冲过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东西,看到一张简单的A4纸之后瞳孔猛地缩了起来。

  ——关羽~圣诞快乐^_^,刻的不好,不许笑话我。

  他认识这字迹!是曲何的!

  关栩此刻的心情就像迎风飞了八百里没有归期的秃了毛的无脚鸡,在这冷冰冰的十二月末从里到外弥漫着赤身裸体般的森森寒意。

  这么寸曲何来找他了?还带了礼物?还撞见他抱那个小□□甚至由于角度问题可能误会成亲上了?

  关栩蹲下来,一脸愁容,如同窦娥孟姜女合体。

  他都能想象到曲何的脸隐没在黑暗里时神色是怎样的连连变换,而后本就自卑敏感的心可能再也不会对自己敞开,关栩小心翼翼维持的本就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关系彻底成了豆腐渣工程,支离破碎瓦解的分崩离析。

  他狠狠拍了几下自己的额头,花了几秒冷静自己的情绪,接着二话不说立刻飞速上楼。

  不管怎样他都要解释清楚,不能让曲何误会。本来自己的形象就风雨飘摇,现在更是半只脚踩进了下水道,不管!十万头牛也要拉回来!

  曲何丢了根雕,后知后觉有些后悔,毕竟自己忙活了一个星期,这样扔掉不如打水漂还能听个响。

  不过他更没心情捡回去,低头时发现手机一直闪烁不停,他拐进三楼男厕隔间接了起来。

  “喂?”

  “你好,请问是何萍女士的家属吗?”

  “我是他儿子。”

  “是这样的,你母亲心肌缺血陷入昏迷,现在在xx医院……”

  曲何往医院赶的时候,突然回忆起他小时候,大概在小学四年级,班里有个小霸王总是组织小团体欺负同学,过分时还会扒人衣服甚至把人推进厕所坑里。

  曲何也挨过打,但只有那么一两次,就被何萍发现。

  然后泼妇一样的何萍把那群小孩扒的光溜溜拽着挨个班里展览,一边大喊大叫高声宣扬这群鸡-巴还没长全的败类已经开始干校园霸凌这种非法勾当了,然后在那些孩子的家长到来时又扯着尖锐的嗓门开始比拼国骂速度。

  曲何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祖宗十八代有哪些人了。

  托何萍的福,那之后再也没人欺负过曲何,但也同时再也没人敢和他玩。

  大家都说他有一个怪物妈,其他的家长再见识到何萍的素质底线之后纷纷让自己的孩子一定要离曲何远点,妈都那样,教出来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很多记忆的洪流里都裹挟着伤痛,偏偏如同狗皮膏药一样顽固坚强的贴在人的脑海,在越想忘记的时候就越发深刻鲜明。

  曲何心想,也许他活了这十几年中,会有那么一两天何萍是把他当人看甚至当亲人看的。只不过藏在尖酸刻薄的细枝末节里,埋藏在恶毒与记恨之后,被忽略掉了。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让曲何很不适应,在看到何萍那张苍白阴翳泛着青黑色的脸时这种不适达到了极点。

  医药费并不少,甚至动用了他大姑给他的那笔救命钱。

  曲何看着缴费单,有些怀疑这是何萍故意惩罚自己没有那钱给她买衣服的报应。

  “你是曲何?”

  一个护士看到曲何,表情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昏迷那女人竟然有个这么大还挺帅的儿子。

  “您好。”曲何冲她礼貌点头。

  “你去5-13专家门诊,侯大夫好像有事儿要交代。”

  曲何听话的过去,眉头却蹙了起来。

  心肌缺血是很严重的病,常见死人。无论何萍再怎么不受人待见,他不希望这个人死掉。

  曲何进了门诊科,年近五十的老专家看了他一眼。

  “医生您好,我是患者何萍的家属。”

  “你是她儿子?”老头看着严肃,但曲何长得好又有礼貌,医生那张别人欠他几吊钱的阴沉脸缓和了一些。

  “你成年了吗?你父亲呢?”

  曲何有些诧异医生怎么会问自己这种看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我爸去世了,医生,何……我妈的情况您就如实说吧。”

  再坏的后果他都想到了。

  医生把老花镜重新戴了一遍,或许是见惯了生老病死人生常态,因此在看到曲何神情尚且平静之后直接步入了正题。

  “我们在你母亲的尿检里查出了毒品成分残余,也就是说一周之内她极有可能吸毒,这可能也是造成心肌缺血的一个主要原因。所以这次你母亲如果能够醒来,建议以后不要让她再碰毒品。”

  老医生说话严丝合缝,用了好几个“可能”,但检查数据都赫然在列,这种程序专业严谨的尿检,只要是一周之内的,检测出毒品成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不争事实。

  曲何捏着化验单出去,缓步回到何萍的病床里。

  何萍这次情况还没脑溢血那么严重,昏迷后很有可能醒来,可下次呢?

  戒毒?

  曲何蹲了下来。

  她能吗?

  胃里一阵泛酸,曲何这才想起来他今晚到现在已经灌了一肚子冷风,掏出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发现也已经没电了。

  他抓着化验单的手有青筋凸起,好半晌颓然松开。像悄无声息的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残酷斗争。

  而事实却又那么的滑稽搞笑——他只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黄赌毒占齐的一家人,自己在其中担任了什么角色呢?

  曲何蹲在那,脑袋一下又一下撞在墙上,一下比一下用力。

  如果他的人生也能充电停电该多好。

  那他就可以逃避他不想面对的一切,把不得不吞咽下去的苦果洗干净放到一边,直至再次落满灰尘之际拿出来,说不定就没当初那么在意了。

  有泪水滑落下来,他猛然惊觉。

  原来自己不是幻想中坚强的样子,自己无能,软弱,脆弱,卑微。如同蝼蚁一样蝇营狗苟的在夹缝里艰难的活着,偶尔得到一点如同甘露般的美好就开始奢求原本不属于自己也从不会属于自己的东西。

  比如通向大学的成绩单,比如可以衣食无忧的金钱,还比如……

  关栩的关心和爱护。

  他又哭又笑,像陷在梦魇里做了一枕黄粱,然后在梦醒时一切灰飞烟灭烟消云散,他却停在幻境里挣扎着犹如匍匐于泥潭,就算借他一双翅膀也不能全身而退。

  酸胀的鼻子连通赢热的眼窝一起,在急剧下落的情绪里瑟瑟发抖。

  直到腿麻了。

  夜已深,空旷的房间好似灯火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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