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阿诺基德之死
“看，你自以为是地想要成为领袖，想要成为破冰者，但这就是结局。”
一旁佝偻着腰身跪着的阿诺基德，一边发着抖，一边嘲讽地笑了笑。
“……”亚南无言以对。
“你还太小，你们九个人都还太年轻，在我身边被我束缚了太久，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现实，不清楚这片大陆上人类的劣根性。”阿诺基德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自由？名利？荣誉？哼，这些东西，只有在有秩序的世界才会受人追捧，在龙角峰这黑暗地带，人类才不会追寻这些。他们，只是追随着自己最原始欲望的可怜虫罢了，也正因此，他们才会无法在别的大陆生存下去，逃离到这无主之地。要让这样的人老实，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们认清现实，认清自己的弱小，认清无法反抗的无奈，认清只能依靠白螺城苟延残喘的现状——也即成为‘无望’之人。”
阿诺基德顿了顿，冷笑一声：
“而你们几个蠢货，现在，将我绑了，将这无尽的财富摆在他们面前，无疑是让他们又重生为‘希望’之人。但是，这希望，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他们来说，希望，就是解放欲望，就是放纵自己的兽性！你们看着吧，他们绝不会加入修罗军的，接下来，他们就会……”
“够了，住嘴！”亚南突然发起狂来，一脚将阿诺基德踹倒，恶狠狠道，“你这老东西，絮絮叨叨教训了我十年，现在还要继续教训我吗？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我是英雄，是天才，我有自己的想法，我能凭借自己的意志走到顶点！”
这恐怕才是亚南内心深处真正的用意。
从小到大，他接受了太多他人的指导、命令、期待，做了太多他人告诉他应该做的事，没有一次是自己遵循本心做出的选择。
明明自己如此强大，却为何一定要活在他人的阴影下？
他渴望自己做出决断，走自己的道路。
因此，他暗地里领导着八位兄长姐姐，策划了今天的一切，满心以为，自己终于凭借自己的意志做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壮举，扬眉吐气了！
可是，事态却并没有向着自己预测的方向前进。
这个时候，那阿诺基德的一番话，就仿佛在告诫着亚南：“放弃吧，凭你自己是不行的，你只是个空有一身力量，却做不成任何事的幼稚之人！”
这让自负的亚南如何能服气，如何能甘心？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真的如他们所愿，宰了你！”
激动的亚南上前一步，一脚踏在了阿诺基德的背上，狠狠喝道，并抽出了那柄一直别在腰间的故乡之短剑，抵在了领主的脖子上。
“好，就这样割开他的喉咙！”
船下的人群爆发出激烈的喝彩声。
“住手啊，亚南，做的太过分了！”
十修罗中的八人也惊呆了，他们没料到亚南真的会对父亲刀剑相向，忙劝阻道，但那船头太高，他们不像月华那样拥有翅膀，无法立刻飞上前阻止。
而被死亡威胁着的阿诺基德，却反而是众人中最为冷静的。他虚弱地眯着眼睛，嘴角依然挂着嘲讽的笑容，颤颤巍巍地说着：
“哼哈哈哈……事到如今，老头子我几十年打下的江山，只怕是挽回不了了。可怜老头子我一生谨慎，却因为你们几个最信任的孩子落得如此下场……这一定是神的惩罚吧，我卖了一辈子的孩子，最后就死在一个孩子手里，哈哈哈，哈哈哈哈……”
“住口！你有什么资格谈信任，你只是把我们当做商品，在危机时刻卖掉，就像水杉一样！”亚南怒吼道。
“那又如何！养儿防老，我收养你们，抚育你们多年，让你们年纪轻轻就享受荣华富贵，关键时刻为我牺牲一下又怎么了！要知道没有我，你们这群被父母卖掉、被抓为奴隶、被当成野种遗弃的小鬼怎么会有今天！”
“混账，我宰了你！”
亚南已经近乎疯狂，高举起手中短剑，眼见就要刺下去！
“住手！”
一声凄厉的女声突然响起在两人的身侧，二人诧异地回头看去，只看到一脸泪光的阿雅伫立在风雪中的甲板上。
“住手啊，亚南，求求你，不要杀我爸爸！”阿雅泣不成声地哀求道。
“……阿雅……”亚南举剑的手，渐渐放下了。在见到少女的那一瞬间，他疯狂的心终于得到了一点冷却。
那是当然的。相处了这么多年，虽然表面上依然那么冷漠，但亚南，又怎可能真的对那个可爱、开朗、有时候傻里傻气，又一心喜欢着自己的阿雅，完全不动心？
看着少女那悲伤的面容，亚南的心，软下来了。
是啊，不管怎么说，阿诺基德也是阿雅的父亲，为了她也不能……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少女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漆黑的蓑衣，凌厉而坚毅的面容，以及脸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两处可怕的伤疤。时隔一年，那个男人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伊万？”亚南皱着眉头低喃了一声。
他这一皱眉，并不是因为名为伊万的哥哥突然莫名地出现在了这里，而是他清晰地看到，对方正紧紧牵着阿雅的小手……
亚南心中平生第一次燃起一股强烈的火焰，这火焰既不像是愤怒，也不像是憎恶。那是亚南还不明白的，名为“嫉妒”的火焰。
“住手吧，亚南，再不住手，真的没法收场了。”
那个哥哥用沉稳的声音对自己说着。
连你也要来教我怎么做吗？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现在亚南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伴随着这个想法，他原本即将松开短剑的手，再一次握紧了剑柄！
“阿雅……还有伊万小鬼吗……”三人僵持时，还被亚南踩在脚下的阿诺基德虚弱地低语起来。
“爸爸！”阿雅呼喊着，作势就要冲上前去。
“别过来，丑女！”亚南突然喝道，“这里正在办正事，小屁孩，不要靠近！”
说这话的时候，雁南低着头不去看阿雅的眼睛。
“哼……哼哈哈哈……小屁孩？你也有资格叫别人小屁孩吗亚南？这里最幼稚的不就是你吗？”阿诺基德肆无忌惮地嘲笑道，他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老东西，你就那么想死吗？”亚南再不是那发狂的怒吼，而是冷冷地低语道。
“我有说错吗？你那个哥哥，虽然实力上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但是无论从智力、心性、谋略还是忍耐力，都远远超过你这个天才弟弟啊哈哈哈……我还那么好心，想要把女儿托付给你，还有原本打算今晚将那个传说中的宝物交给你……现在看来，我简直瞎了眼，一开始就应该找上你的哥哥伊万才……”
“噗哧”一声，阿诺基德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亚南手中的短剑，冷不丁地，准确而狠辣地刺入了他苍老的胸膛。
四个人，包括亚南自己，谁都没想到，他就这样动手了。
“呜噗……”一口老血从阿诺基德的口中喷涌而出，他瞪大了眼睛，那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不甘，应该是怎么也没能想到，那个亚南就这样果断地下了杀手吧。
在一旁看着的我，也已经是目瞪口呆，一秒钟时间，我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将吓傻了的阿雅眼睛捂住。
“不！！爸爸，爸爸！！”
阿雅拼命地尖叫想要奔上去，我只能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亚南身上、脸上都被鲜血贱了不少，此刻还握着刺入领主胸膛的短刀，怔怔地杵在原地——那孩子明显精神处于不稳定状态，可不能让阿雅靠近他。
“父亲——！！”
船下也传来另外八位修罗的悲泣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突然，阿诺基德拼尽最后的力气将脑袋转向了我和阿雅这边。
“女儿……交给你……了……”
虽然弱如蚊鸣，但我切切实实地听到了那个老人最后的这几句话语。
……算了，人之将死，一切罪过，仇恨，就它们随风而去吧。我如此想道，对着那老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阿诺基德露出了一丝微笑，突然猛地一蹬，使胸口抽离短剑，从还呆立的亚南身边翻离，几个翻滚到了甲板的边缘，然后，滚下，坠落到了白茫茫的大地上。
“轰隆”一声巨响，那个曾经响彻数多大陆的，传说中的大奸商——阿诺基德，自此殒命，彻底成为了历史。
“父亲——！”船下的八位修罗，拼命奔到了已经摔得血肉模糊的阿诺基德身旁，开始痛哭哀嚎，此刻，他们谁也顾不上理会什么修罗军，什么招募同伴，什么分发财宝这些事了。
“亚南，你都干了些什么！”梧桐朝着头顶上的甲板悲愤地怒吼了一声。
“……我都干了什么……我都干了什么……”
而我面前的亚南，只是痴痴地盯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喃喃自语着。
恐怕刚才那一刀，是在被逼急了的情况下冲动之举吧——世界上多数的杀人事件，大多也是因为冲动二字。但是，亲手杀害了阿雅的父亲，以及养育自己十年的男人，却是不争的事实，亚南，你已经犯下了自己一生都无法释怀的罪孽。
那也是年幼的英雄，此生第一次杀害人类。
许多年后，“在十岁时就手刃了世界头号恶人之一的阿诺基德”，这件事，将成为英雄亚南为世人津津乐道的丰功伟绩，广为传唱。
但是，现在的亚南，还只能因为这太过突然的变化，呆立原地。
而这个时候，瞬息万变的事态，已经不会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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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佝偻着腰身跪着的阿诺基德，一边发着抖，一边嘲讽地笑了笑。
“……”亚南无言以对。
“你还太小，你们九个人都还太年轻，在我身边被我束缚了太久，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现实，不清楚这片大陆上人类的劣根性。”阿诺基德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自由？名利？荣誉？哼，这些东西，只有在有秩序的世界才会受人追捧，在龙角峰这黑暗地带，人类才不会追寻这些。他们，只是追随着自己最原始欲望的可怜虫罢了，也正因此，他们才会无法在别的大陆生存下去，逃离到这无主之地。要让这样的人老实，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们认清现实，认清自己的弱小，认清无法反抗的无奈，认清只能依靠白螺城苟延残喘的现状——也即成为‘无望’之人。”
阿诺基德顿了顿，冷笑一声：
“而你们几个蠢货，现在，将我绑了，将这无尽的财富摆在他们面前，无疑是让他们又重生为‘希望’之人。但是，这希望，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他们来说，希望，就是解放欲望，就是放纵自己的兽性！你们看着吧，他们绝不会加入修罗军的，接下来，他们就会……”
“够了，住嘴！”亚南突然发起狂来，一脚将阿诺基德踹倒，恶狠狠道，“你这老东西，絮絮叨叨教训了我十年，现在还要继续教训我吗？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我是英雄，是天才，我有自己的想法，我能凭借自己的意志走到顶点！”
这恐怕才是亚南内心深处真正的用意。
从小到大，他接受了太多他人的指导、命令、期待，做了太多他人告诉他应该做的事，没有一次是自己遵循本心做出的选择。
明明自己如此强大，却为何一定要活在他人的阴影下？
他渴望自己做出决断，走自己的道路。
因此，他暗地里领导着八位兄长姐姐，策划了今天的一切，满心以为，自己终于凭借自己的意志做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壮举，扬眉吐气了！
可是，事态却并没有向着自己预测的方向前进。
这个时候，那阿诺基德的一番话，就仿佛在告诫着亚南：“放弃吧，凭你自己是不行的，你只是个空有一身力量，却做不成任何事的幼稚之人！”
这让自负的亚南如何能服气，如何能甘心？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真的如他们所愿，宰了你！”
激动的亚南上前一步，一脚踏在了阿诺基德的背上，狠狠喝道，并抽出了那柄一直别在腰间的故乡之短剑，抵在了领主的脖子上。
“好，就这样割开他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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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啊，亚南，做的太过分了！”
十修罗中的八人也惊呆了，他们没料到亚南真的会对父亲刀剑相向，忙劝阻道，但那船头太高，他们不像月华那样拥有翅膀，无法立刻飞上前阻止。
而被死亡威胁着的阿诺基德，却反而是众人中最为冷静的。他虚弱地眯着眼睛，嘴角依然挂着嘲讽的笑容，颤颤巍巍地说着：
“哼哈哈哈……事到如今，老头子我几十年打下的江山，只怕是挽回不了了。可怜老头子我一生谨慎，却因为你们几个最信任的孩子落得如此下场……这一定是神的惩罚吧，我卖了一辈子的孩子，最后就死在一个孩子手里，哈哈哈，哈哈哈哈……”
“住口！你有什么资格谈信任，你只是把我们当做商品，在危机时刻卖掉，就像水杉一样！”亚南怒吼道。
“那又如何！养儿防老，我收养你们，抚育你们多年，让你们年纪轻轻就享受荣华富贵，关键时刻为我牺牲一下又怎么了！要知道没有我，你们这群被父母卖掉、被抓为奴隶、被当成野种遗弃的小鬼怎么会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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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南已经近乎疯狂，高举起手中短剑，眼见就要刺下去！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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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雅……”亚南举剑的手，渐渐放下了。在见到少女的那一瞬间，他疯狂的心终于得到了一点冷却。
那是当然的。相处了这么多年，虽然表面上依然那么冷漠，但亚南，又怎可能真的对那个可爱、开朗、有时候傻里傻气，又一心喜欢着自己的阿雅，完全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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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南心中平生第一次燃起一股强烈的火焰，这火焰既不像是愤怒，也不像是憎恶。那是亚南还不明白的，名为“嫉妒”的火焰。
“住手吧，亚南，再不住手，真的没法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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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现在亚南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伴随着这个想法，他原本即将松开短剑的手，再一次握紧了剑柄！
“阿雅……还有伊万小鬼吗……”三人僵持时，还被亚南踩在脚下的阿诺基德虚弱地低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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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过来，丑女！”亚南突然喝道，“这里正在办正事，小屁孩，不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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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东西，你就那么想死吗？”亚南再不是那发狂的怒吼，而是冷冷地低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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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哧”一声，阿诺基德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亚南手中的短剑，冷不丁地，准确而狠辣地刺入了他苍老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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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爸爸，爸爸！！”
阿雅拼命地尖叫想要奔上去，我只能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亚南身上、脸上都被鲜血贱了不少，此刻还握着刺入领主胸膛的短刀，怔怔地杵在原地——那孩子明显精神处于不稳定状态，可不能让阿雅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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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下也传来另外八位修罗的悲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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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阿诺基德拼尽最后的力气将脑袋转向了我和阿雅这边。
“女儿……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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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人之将死，一切罪过，仇恨，就它们随风而去吧。我如此想道，对着那老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阿诺基德露出了一丝微笑，突然猛地一蹬，使胸口抽离短剑，从还呆立的亚南身边翻离，几个翻滚到了甲板的边缘，然后，滚下，坠落到了白茫茫的大地上。
“轰隆”一声巨响，那个曾经响彻数多大陆的，传说中的大奸商——阿诺基德，自此殒命，彻底成为了历史。
“父亲——！”船下的八位修罗，拼命奔到了已经摔得血肉模糊的阿诺基德身旁，开始痛哭哀嚎，此刻，他们谁也顾不上理会什么修罗军，什么招募同伴，什么分发财宝这些事了。
“亚南，你都干了些什么！”梧桐朝着头顶上的甲板悲愤地怒吼了一声。
“……我都干了什么……我都干了什么……”
而我面前的亚南，只是痴痴地盯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喃喃自语着。
恐怕刚才那一刀，是在被逼急了的情况下冲动之举吧——世界上多数的杀人事件，大多也是因为冲动二字。但是，亲手杀害了阿雅的父亲，以及养育自己十年的男人，却是不争的事实，亚南，你已经犯下了自己一生都无法释怀的罪孽。
那也是年幼的英雄，此生第一次杀害人类。
许多年后，“在十岁时就手刃了世界头号恶人之一的阿诺基德”，这件事，将成为英雄亚南为世人津津乐道的丰功伟绩，广为传唱。
但是，现在的亚南，还只能因为这太过突然的变化，呆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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