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20章_问道之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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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120章

  障之外。

  郑允珏这几日皆在思忖,舟遥兄为何会在这一世一开始,被抹去有关容与君的记忆。

  转世之人的确记不清前世,但前世发生过的事,依然刻画在他们的记忆里。因此许多人初见前世之人时,会隐隐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但,在衣轻飏从障中取得记忆之前,他身上并无此类事发生。

  顶多,是对与云倏不相干的人,有某种熟悉感。

  这意味着,他有关云倏的记忆,是彻底被抹去了的。以至于第八世被笑尘子捡回清都山时,衣轻飏对云倏,并无此类似曾相识感。

  能抹去得这么彻底,只可能在第八世转世以前。

  而第七世与山河扇有关那一世的衣轻飏身上,还无此类异样。便只能是第七世结束时,被抹去了记忆。

  可这一记忆,意味着衣轻飏怨力的闸门。

  在后来的第八世闭关时,云倏才会得知真相,不可能提前猜到这点。

  不是容与君,会是谁

  去往京师玄天观参与伐魔大会前,郑允珏遍览紫虚观古籍,竟无意翻到诸神器皆有封印怨气以外的功效。有些在万万年的封印中,渐失去这些额外的功效,有些则不然。

  山河扇因一直行于世人之手,未曾失去这一额外功效。

  山河一扇,可越时空。

  郑允珏拿着古籍的手一抖,书页哗啦落下。

  他速将此事传讯衣舟遥,却不曾得来回音。不由想到,舟遥兄莫不是已入障中了

  或是,并非入障,而是回到了当年

  久久不得回音,便怀着忐忑去了玄天观的伐魔大会。会上却遇见容与君,他正坐于席首,腿边搁着守一剑,垂眼沉静,一言不发,任底下众门派商议讨伐事。

  等等

  郑允珏心道,容与君未被牵入障中

  舟遥兄啊舟遥兄,你莫非真回到当年了

  若果真如此,能改变的事,可太多了。

  障中。

  司马大将军战败于江北,全军折损大半的消息传来时,谢归之尚在梦中,被府中下人唤醒时,一面穿衣一面抬眼,窗外天还未亮。

  皇帝急诏谢归之入宫觐见。

  他不知军情究竟如何,一路由宫人引灯进殿。人人皆是一脸焦灼相,深宫夜色四伏,只闻疾走的步履声与宫灯随风曳动的声音,那股躁动虽隐在夜幕之下,却也藏不了几时。

  临到垂拱殿前,便见几位衣衫不整的官员同他一揖。

  谢归之上前时,嗅到那股极浓的酒色胭脂气,不由暗暗蹙眉。这些人,想是刚从温柔乡里被叫出来。

  见了他不躲远些便罢了,其中有位新来的,居然还同他打趣“谢大人来得如此晚,可是刚从哪位琵琶女的身边醒来的”

  谢归之年近而立未娶妻,府上偏养了十几位琵琶女,一时传为逸闻。他拒了谢家叔父为他定下的婚约,偏爱和此类女子厮混,也算谢归之平生唯一受人攻讦的一点了。

  那官员大概以为提起此事,可拉近彼此距离。

  却不想谢归之这厮为人极傲,当众冷声一笑,“莫离在下过近,仁兄之浊气,十里外便扑面而来,某不敢消受。”

  那官员一时憋得脖子通红,其他官员以为谢归之也在暗讽他们,脸色也不太好。

  恰好侍从官唤到他们上殿。

  谢归之整饬衣衫,不看他们任何人一眼,兀自进殿。

  小皇帝年仅十一,高坐玉陛之左。右侧一妇人垂帘而坐,乃是当朝太后王氏,也是谢归之好友王子棠的亲姑母。

  谢归之拜后,在左右侍从示意下,皇帝抬手,发出稚嫩的声音“谢卿免礼。”

  “谢卿,”太后接道,“司马大将军自北伐后,一路胜绩,至今已深入江北寿春一带。却不料是中了胡虏的诱敌之计,兵马折损大半,如今还被围困于寿春,失去了消息。”

  “此次北伐,大将军带走朝中近半兵马,却不想逢此灾厄。”

  说着,太后已然抹泪道,“胡虏欺我孤儿寡母,又仗我朝中无人,将大将军围困后,便屯兵江北淮、扬二州,虎视眈眈。淮扬距行在不过三州之地,如何能挡”

  太后泪眼望来,诚恳道“谢卿,你在江陵府守江时履有战绩,如今朝中无人,还望卿能不计前嫌,抵挡胡虏,救我大梁百姓于危难之中”

  小皇帝听了太后的话,亦拿一双眼睛诚恳地望向谢归之。

  谢归之却未对再次被起用显出任何喜悦来,只问“太后不妨直言,能给臣多少兵马”

  太后便道“江北沿线州府兵马皆可用,足有十万。”

  谢归之缓缓摇头“北狄大举进犯,州府之兵不可挡。”

  太后面有难色“中央神武诸军虽可用,但司马大将军已带走一半,余下诸军还得拱卫行在”

  谢归之一揖,直言道“便看太后,是要保江北沿线,还是只保行在一州之地了。”

  “大胆,谢归之”未等太后有何回应,余下宰执官员无不厉声,“江南暴民叛乱,屡禁不止,司马大将军尚不敢将神武军悉数带走,你如何敢置太后、陛下安危于不顾”

  谢归之嗤了一声“那,诸公便去用那号称十万的州府兵马,去抵江北的北狄大军吧”

  “你”几位出声官员一时气得哑口无言。

  又有御史出列,高声激扬道“微臣请斩谢归之此人御前极无礼,远胜昔日司马大将军数倍,若成功抵御北狄,不知未来还能做出何等不忠不臣之事”

  御史说话向来是往厉害了讲,只是眼下一出列便请斩谢归之,太后也不好办,只得无奈摆手道“卿快退下吧。”

  其实,太后也清楚,众臣这般抗拒,无非是因为南渡以来,大家都过够了心惊胆战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在江南安家立业,购置良田产业,过回以往的生活,只求苟安,继续做歌舞升平的美梦,如何肯冒险

  能舍出近半神武军给司马大将军,已是平生最大的限度了。

  “谢卿,”太后叹息一声,“我可将兵马悉数交予你,只是恐卿重蹈大将军覆辙,我也不好同朝野上下交待。”

  谢归之长揖道“太后无虑,臣可立下军令状,若未成功,请太后依御史之言斩臣,臣绝无怨言。”

  太后喟然长叹“有谢卿如此,我与陛下无忧矣。”

  送谢归之北上时,王子棠将那把山河扇归还。

  “十七年了,归之兄从少年到而立,那点不甘心,终未被世事消磨啊。”王子棠如此叹道。

  谢归之在马上遥望北方,十七年来,第一次露出如此真心的笑容,而立之人犹有少年意气“子棠,属于我们的,一定会还回来”

  后来发生的事,出乎朝堂众人预料。

  本以为谢归之能击退北狄东路军,便顶天了。不料谢归之在江北沿线一面练兵一面破敌,竟成功渡江,短短一月收复淮、扬二州。

  谢归之重新踏上了阔别十七年的江北大地。

  淮、扬二州父老百姓沿途跪拜,经历了十七年的北狄统治,终于在有生之年,得望王师,不由涕泪满面。

  又本以为收复淮扬便已是顶天了,岂料在北狄回过神前,谢归之已然率领新练成的神武诸军,追着北狄东路军一路猛打,深入山东西路。

  围困寿春的北狄中路军,不得不撤围来援。

  司马大将军得已解围,本做好受罚准备,不想并未等来朝堂任何惩罚的旨意,反倒叫他继续执掌兵马,和谢归之在宿州会合。

  谢归之早有预料。

  见自己一路胜绩,太后与朝堂众臣或许一开始还笑得出来,眼下却是越来越惧。继续让司马氏执掌军中,无非是要让他二人互相牵制,以达平衡。

  但司马氏如今那点兵马,却是抵不上谢归之的。

  攻徐州时,谢归之从各军实力出发,让司马大将军做些不轻不重的活,虽少了军功,却很稳妥。

  但朝中官员却是不满,认为谢归之居功自傲,有意打压司马氏。

  谢归之没法子,下回攻归德府时,便叫司马大将军任左翼先锋。岂料往日的大将军越战越挫,竟将兵马悉数折去,大将军本人不敢来见他,灰溜溜带着残部逃回淮扬。

  朝堂便更有理由弹劾谢归之了。

  毕竟,如今军中已无第二人,能与谢归之威望相提并论。

  “太后,陛下这就是我大梁的解轻舟啊”有御史在奏章中如此写道。

  深入北方,谢归之却并非只身作战。当地百姓一旦望到王师,便踊跃地献出家中余粮、棉衣供给军队,还有尚在北狄统治下的百姓赶来投奔,告知北狄军的驻营情况。

  谢归之一路且休且战,竟已兵临往日京师城下。

  北狄并不建都于此,北狄人的都城在更北的燕京。

  围困数月,谢归之不急不躁拿下了这座城。

  北狄人也清楚,这座他们眼中平平无奇的守城,对南梁人意味着什么。

  谢归之光复旧都的消息传来时,不止北方各地百姓看到了希望,不断发起叛乱,以响应谢大将军。就连南方,麻木已久的原北方流民,也纷纷沸腾了。

  民意如此,北狄人慌了,南梁小朝廷也慌了。

  那位曾经请斩谢归之的御史,在太后与小皇帝面前,痛哭流涕道“太后起用谢归之时,臣当日所说的“不忠不臣之事”,恐就在明天了”

  朝堂连派数位监军去往军中,意图牵制谢归之。就连后方押送粮草之事,也交给了与谢归之素来不和的官员。

  北狄调动各地兵马,去围追堵截谢归之这柄直插入他们腹部的利剑。

  在谢归之攻克郑州,即将踏入残缺的故土西京时,后方便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北狄与南梁小朝廷议和了

  是北狄主动和议,答应将谢归之此前夺得的州府悉数交还南梁,此后不再兴兵讨要。北狄还愿将可汗爱女栝楼公主嫁与南梁皇帝,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只是有一点,两军主帅需同来黄河边,签下和议。

  谢归之在各地的探子来报,北狄各路军马确实在撤退。而军中各位监军及南梁朝廷催得也紧,谢归之不得已启程,前往和议之地。

  临行前,却留了个心眼,叫一支兵马暂不撤退,而是留守黄河以南几里外的一个镇上。一旦见到空中信箭,便速速派兵前去救援。留守的将领,也是他的心腹。

  和议到一半,帐外忽然传来异动。

  谢归之带兵杀出,却被北狄军队重重围困。

  发出信箭后,他与亲兵逃入山中,等待支援。

  足足三日三夜后,山下却无半点动静。反倒是北狄人开始纵火烧山,欲逼他出来。

  谢归之不是一个甘心死在此地的人,他的亲卫愿伪装他的模样,行调虎离山之计。北狄搜查的士兵被诓走,谢归之一人一骑纵马原上,往那处留有军队的镇子投奔。

  却不料,见到满镇的尸首。

  不远的滑州城尚有南梁军队驻扎,为何会无人来救

  为何会

  谢归之蓬头垢面,人与马皆浑身负伤,已是强弩之末。哪怕是好友王子棠来了,如今也怕是认不出他模样。

  谢归之跪在昔日同袍的狼藉尸身前,双肩颤动,无声恸哭。乱糟糟的发丝下,眼泪在那张熏得乌黑的脸上,流下清晰的水痕。

  他已然清楚,无人来救,只可能是滑州城的守将,是朝堂派来的与他素来有隙的将领,或是有朝中人的示意。

  在自己动身前往和议之地时,他们便将此处守将调换了。

  所以,他们必定清楚北狄人的计划

  南梁与北狄的和议,究竟答应了彼此什么,谢归之不寒而栗。可笑的是,他付出平生赤胆忠心的朝廷,最终往他后背捅了一道一击毙命的刀。比之北狄人,还要深刻。

  如今,前后皆是末路了。

  谢归之是不愿与那些人同为朝臣。

  想起王子棠在高台上曾说过的话“归之,若你不肯甘心,那这些人便是你如何躲,也躲不过去的。”

  只要他一日不愿放弃北伐之心,即使怨憎,这些人也依然躲不过去。

  而他最失败的,即是未能提前领会这一点。

  开头错,便处处皆错。

  心神俱疲后,支撑他纵马逃亡的那口气也散了,谢归之难忍身体各处的剧痛,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本以为那便是结束了,没成想,还有醒来的一日。

  他身上要命的伤口均被处理,头颅架在囚车之上,双手双脚皆为铁链所缚。车轮吱呀,在崎岖的道路上费力往前。

  谢归之仅仅眩晕几息,便明了现下处境。

  围拢囚车的,皆是他熟悉的北狄士兵打扮。囚车前后,均是望不见头尾的北狄军卒。

  可惜没死啊

  他仰头,唇舌口渴难忍,青空之上无拘无束的苍鹰掠过,留下自由的啁鸣,黄河以北的青草气氤氲在雨后的泥土里。

  从此以后,自由不再属于被抛弃的人。

  谢归之意识到了这点。

  作者有话说

  自古君子难敌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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