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_问道之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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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衣轻飏坐山门上,等他大师兄从山下回来。

  等了实在很久,夕阳从远处云海上沉下去,山下还是一片大雾蒙蒙,什么也看不清。

  等到天光彻底暗了,四伏的夜色里响起秋蝉声,值守大门的弟子打着哈欠,见小师叔的背影还杵在门槛上坐着,便走过来要轻轻推他。

  走近了,才发现灯下站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谁”弟子警觉起来。

  “容、容与君”待看清后,弟子急忙站正,方还惺忪的睡眼清醒了不少。

  “轻声。”云倏低声,“他睡着了。”

  他弟子看向头磕在门框上、微微一点一点的小师叔。

  他不由佩服,这也能睡得着,心也忒大了吧

  云倏高大的身形低下,从膝弯处轻松抱起来睡得迷不愣登的少年。衣轻飏在半梦半醒间嗅到熟悉的辛冽气息,咂摸了一下嘴,也不知道梦到什么好吃的了,将头深深埋进了云倏胸膛。

  要拐过山门口正对的天尊神像时,云倏回头,传音给那弟子道“今夜若十七回来了,让他来书斋一趟。”

  “是,容与君。”弟子忙拱手送行。

  “大师兄,您找我”

  徐暮枕站在廊外,朝房门里拱手道。

  子时,书斋对面的学堂静得只听得见蝉鸣,云门宫连片灯火也已熄灭大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盏亮在路上。偶尔有夜巡的一队弟子从远处山廊间穿过,形成一条稀松的火龙。

  “进来。”云倏语气清漠。

  徐暮枕推开门,他眼神示意对面的蒲团“坐。”

  徐暮枕坐下,低下头一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的样子。

  “大师兄,我”

  云倏打断他的吞吞吐吐,先冷声问“九灵子怎么样”

  徐暮枕沉默一会儿“最后一道雷劫威力颇大,她侥幸存活,只怕也得躺上大半年了。”

  云倏眉梢微挑“那你觉得如何”

  徐暮枕低下头,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攥成拳,“我已再三问过她,可即使伤至那般境地,她竟还是不肯放弃。我大师兄,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倏嗯了一声“你不知道怎么办了。你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嗯十七”

  徐暮枕顿了顿,苦笑“我大师兄您都猜到了不是吗若我也踏上此途,潜心钻研飞升之道,总能助她一臂之力的。总好过这般隔岸观火、无能为力来得痛快吧”

  云倏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一字一句透露着无情“世人大多过分执迷痴望,致使难得解脱。我不爱对此多费口舌。但十七,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徐暮枕仍是苦笑“大师兄,若真要计较,世上又真有谁能做一个纯粹的聪明人呢”

  “记得五十多年以前,大师兄您将我拒之山门外时曾说,我求道之心不纯,意不在此道,勉强必致恶果。多年来,我也一直以您当初的警戒自省,兢兢业业,不敢有怠慢之处。”

  说着,他深深躬下了腰“但十七这次,终究辜负您的期望了。”

  云倏垂眸,淡淡注视他低下去的头顶。

  “你辜负的不是我的期望,是你自己原本坚守的道罢了。”

  “十七,既欲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徐暮枕的头更低了。

  云倏不再多言,起身向门外走去。这时徐暮枕忽然唤住了他“大师兄,难道你就从没有过为别的什么人,什么事,背弃过自己一心所向的道吗”

  云倏扶住门框,侧脸对着十七,沉默许久。月色使他眉目愈发深邃如剑影。

  “有。”

  这个答案出乎徐暮枕意料。

  “两次。”云倏没有什么情绪地说,“十七,我也只是芸芸众生中一愚人而已。所以,无法劝他人向好。”

  衣轻飏被人给推醒。

  “爹爹,爹爹该你下了”小丫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嚷,“今天可轮到你坐庄了,不能赖账呀”

  衣轻飏低头,发现自己手里正握着一副马吊牌。

  对面的小丫头不住嚷“你到底下不下呀,爹爹”

  她又歪头,大眼睛水灵灵地转,“难道手气不好,这把牌太烂了”

  衣轻飏愣愣地看着她。

  “那算了算了。”小丫头把马吊往桌上一扔,“这局不算,咱们重新抽”

  “呵。”右侧传来一声冷笑。

  衣轻飏恍惚地看过去。

  右侧坐一个半梳小辫半散着发的小少年,正把玩手里不知是谁的手骨,阴鸷地说“又来这招不下了不下了,你俩父女局老这样,谁再跟你俩玩谁傻逼。”

  “喂哑巴,你应一声。”少年将一个揪下来的手指骨丢对面,“别老光我一人反对。”

  衣轻飏再看向左侧。

  左侧坐着的青年模样清秀,乍一看还像个姑娘,鼻梁却很挺。一身苗疆服饰,头裹青头帕,上身蜡染青布短衫。耳朵上缀着大银环,手上也圈着回字纹的银护腕,衣服裤脚上四处点着小小的银缀,动作幅度稍一大,便叮铃叮铃的响。

  他灵活地避开少年扔来的指骨时,身上便如这般叮铃叮铃的响。

  “别闹,言弃。”青年微微皱眉。

  “你不是个哑巴呀,”少年阴恻恻的,“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怎么说话了呢,长乩。”

  长乩不理少年,向衣轻飏道“这局重来吧,主上。”

  “等等”衣轻飏扶着额头,由衷迷茫地问,“这是哪儿”

  对面的吹盏眨了一下眼“爹爹,这里当然是浮幽山啊。你是不是午睡了太久,现在还以为自己做梦呢”

  恐怕他现在的确是在做梦。衣轻飏看着这三个昔日的同僚,渐渐确定了。

  可等他刚一清醒地意识到这点,面前的梦境便逐渐开始坍塌。他先是看见吹盏和言弃的嘴在动,两人表情针锋相对,像是又吵起来了,旁边的长乩似在劝架,可他丝毫不能听清他们说话的内容。

  而后三人的模样也慢慢模糊,他像被人向后拉扯,不断远去,眼睁睁看着那三人连同那副场景被扯出他的视野里。

  脑袋像被人砰的猛敲了一下。

  “衣舟遥衣舟遥”

  “衣大尊主醒醒”

  有个讨厌的声音在不厌其烦地喊他。

  衣轻飏再次缓缓睁眼,发觉自己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但这里却不是云台他的房间,而是一个客栈的包间

  面前不断晃动的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纳兰泱拿剑在他面前不停地晃“睡魔怔了你再不醒,我都要一壶凉水滋醒你了”

  她不客气地往对面一坐,指指狼藉的一桌“哪有你这样的请人过来喝酒,倒自己先把菜吃干净了,还喝得酩酊大醉”

  “不是都当什么新魔尊了吗还这么小气,至于”纳兰泱拆开他面前一坛新酒,咕咚咕咚豪气地灌下,“啧爽快,真是好酒”

  衣轻飏摸着的确有些醉醺醺的脑袋,撑住额头。

  “你还能和我坐一块儿喝酒这至少得往前推三十年了吧。”

  纳兰泱咚地一下把酒坛放下“你什么意思,衣舟遥本掌门都没嫌弃你,你倒嫌弃交我这个朋友了你难不成和那伙人一样看不起我觉得我太年轻当不起这个掌门”

  “那哪能啊,姐姐”衣轻飏散漫地笑了笑,“我忒看得起你了。”

  他举起一根食指摇了摇,“这世上除了你,我可不觉得还有第二个人,担得起玉妙宫掌门这个名头。”

  “哈哈”纳兰泱大笑,脸已经喝红了,猛一拍桌子,“你小子说话,本掌门喜欢”

  她一叹气,又为衣轻飏不服“唉,我觉得你这人行,能处,咋你师门那伙人就瞎了眼呢个个都觉得当初是你杀了同门,所以才叛出师门,离奇失踪十年。”

  “你干脆就跟他们解释解释,那十年你都去干嘛了,那不就结了”

  衣轻飏淡漠一笑“解释有用那我用得着动手吗”

  纳兰泱啧了一下“就属你小子脾气躁。你说说你,失踪十年好不容易回来,干嘛先带着一众邪修杀上清都山,把人流时给活活斩杀在众弟子眼前呢”

  “流时再惹着你了,再犯了天大的错了,你也偷偷杀啊,傻不傻啊你衣舟遥”

  衣轻飏叹气“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

  “呸”纳兰泱骂,“你就活该被你师门的人记恨死。”

  衣轻飏见她喝了太多坛酒,即使明知是假,也忍不住劝“行了,纳兰掌门,再喝你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撒开就你喝得我就喝不得了”纳兰泱嚷。

  喝着喝着,她又憨憨地笑了起来,“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呗。他们不是说你杀了你十七师叔吗我那个飞升,嗝飞升了的师父,从天上也知道这事了”

  她指指天花板,食指抵着唇嘘了一下。

  “她托梦告诉我,让我举全门派之力追杀你呢”

  “嗝所以我就做做样子,和那些正道混在一起追杀你啦。但我们门派的人都知道,我是在弄虚作假,他们就传我和你的闲话,说什么你是我姘头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衣轻飏附和一笑,皮笑肉不笑。

  “哈哈哈。是挺好笑的。”

  纳兰泱挺直背,哼了一声“所以有一天,我就对他们说呀谁再造老娘和衣舟遥的谣就给本掌门叉出去”

  “哈哈哈,嗝,他们果然鸦雀无声了”

  衣轻飏看她这模样,怕是下一秒便要喝趴了。

  他兀自摇头“姐姐呀,你这一闹,不服你掌门之位的人不就更多了我看你下回也不必再弄虚作假,全正道都来追杀我,加不加你们一个也无所谓。”

  本要醉倒的纳兰泱听这一句话,猛一拍桌精神了。

  这么大动静,让衣轻飏颇为心疼那张无辜的桌兄。

  “不行你把我纳兰泱当什么人了我要真这么做,对得起容与君吗”

  这是上辈子从没发生过的对话。

  本还心疼桌兄的衣轻飏懵了懵“什么”

  纳兰泱食指隔空点点他“你大师兄闭关前就跟我说过,你天性纯良,却可惜命格多舛,脾气过于执拗,未来注定会有大祸扣在你头上。”

  “他叫我一定得多关照你一二。他都这么说了,我能不关照你吗”

  衣轻飏眨眨眼,仍在懵圈中。

  纳兰泱理直气壮“我能对不起十个你,但也不能对不起一个容与君”

  脑袋里的弦崩掉后又一根根接上,衣轻飏识海清醒得发凉。他听见自己极镇静地问“若真如你所言,那他为什么要闭关又为什么要叫你来关照我”

  “不止我呀,”纳兰泱迷迷糊糊地说,“但可能只有我听进去了吧”

  “等等,别睡”

  衣轻飏欲出言阻止“你还没回答我,他为什么闭关”

  砰

  纳兰泱已醉倒在桌上了。

  得,这姑娘什么也指望不上。

  脑仁再度传来突突的疼痛感,衣轻飏难耐地捂住额头,视野一片模糊。

  忽然面前弥漫起一场大雾,伸手不见五指。

  又来这梦有完没完了

  他向前试探着走了一步。青砖地面,湿答答的,不知是雾气凝成的水珠还是血水。

  “站住”

  前面的大雾中传来一道他熟悉至极的声音。

  “二师姐”衣轻飏流露出喜色。

  “我说了”那道声音继续说,“不要再过来,衣轻飏”

  他顿住了脚步,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这时大雾才开始散开,熟悉的清都山宫观展露在他面前。连同周遭一层一层包围住他的白蓝服的弟子,前方不远处持剑对向他的二师姐,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而他们脸上或警惕或惧怕的表情,却又那么陌生。

  衣轻飏低头。

  一地的血。一个青年冰冷的尸身躺在他脚边。

  他手持绕指柔,亦是满剑满手的血。

  “你若再踏进一步”

  二师姐向来温柔的声音,在这个肃杀的清晨微不可察地哽了一下,“清都山上下,便会以斩杀邪修之名,将你彻底抹除于世上。护山阵法威力之大,岂容你一介小小邪修放肆”

  “滚吧。”

  司青岚冷漠地说。

  “你早已不是我们清都山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衣轻飏醒来我得买个符咒辟邪,否则老做噩梦。

  赤混暗地里指指点点是你孽造太多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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