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二_问道之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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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二

  司青岚眉头紧蹙,终于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

  她把小师弟交给十七,提剑上前,一把掀开三具白布,随即面露骇然“真是刚才那三个人”

  可这尸臭气息分明已是久死之人

  “你们是做什么的”

  村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呵斥,衣轻飏三人看去,只见一个年轻汉子扶着一位白须白发的老人出来。

  汉子斥责“你们从哪来的干什么乱动不该动的东西不能动,不懂吗”

  这时围着屋子扔石头泥巴的村民们才注意到,村子里突然多出了三个人,便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他们是什么人怎么穿的稀奇古怪的”

  “我们村子多少年没来外人了,他们怎么进来的”

  “看衣服那两个大人像是道士”

  “道士道士是不是能除妖”

  司青岚与徐暮枕护在衣轻飏两侧,略带警惕。虽然这些村民的确是活人无异,身形也很正常,并没有瘦成皮包骨,但刚才那三个村民的经历,已经让他们开始无法确信自己的判断了。

  “肃静”

  一道苍老沉稳的声音传来。

  人群竟然听话地停止了议论,让出一条小道,年轻汉子扶着老人走上前。老人面相严肃,看起来颇为德高望重,问他们话的声音却很和蔼“三位是从外面来的道长吗”

  司青岚一顿,习惯性地把话语权交给十七。

  徐暮枕上前一步,礼貌地一揖“见过这位老村长。”

  根据刚才那三个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村民”的话,徐暮枕猜测这位老人便是青山村的村长,而他这么说了以后老人也没有否认,徐暮枕便把话接下去。

  “我们三人正是来自清都山的修士,四处云游除妖,路过贵处,察觉此地天气异象,心中惊奇,故贸然叨扰。”

  他刻意回避了那三个村民的事,老人边听边点头,也没觉出什么异样,直到末了才捋着白须问了一句“三位道长来自清都山敢问是师从云重子道长吗”

  司青岚茫然了一瞬,与同样茫然的徐暮枕对视一眼“云重子师祖那不是七百多年前咱们清都山的祖师爷了吗”

  老人一怔,随即笑了笑“这位女道长莫要说笑了,哪里是七百年前现如今清都山的祖师爷不就是云重子道长吗老朽年轻时求学东南,途经清都山,还有幸得与云重子仙人远远地瞧上一眼呢”

  司青岚默然了,徐暮枕也不说话了,只是暗暗攥牢了小衣轻飏的手。

  他们现在确信这个村子有多诡异了。

  总共只有三种可能,一是这个村长在骗他们,二是他们回到了七百年前,三则是只有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子还停留在七百年前。

  村民们一听他们来自清都山,而且还是会除妖的道修,便嚷嚷着要请他们为村子铲除妖邪。

  “什么妖邪”徐暮枕佯作不知,指向村口摆着的那三具尸首,“他们便是为你们口中的妖邪所害吗”

  村民们一听这话更激动了,指着那间紧锁的小屋吼道“就是他就是那里面的妖邪”

  “自打他生下来我们村子里就祸事不断,终日被头顶这层雷云笼罩便罢了,若是想要逃离村子就是和这三个人一样的下场”

  “而且前几日我们村里那场大火,也是因为这个怪物他迟早有一天要把我们全村人给害死道长,这还不是妖邪吗你说他该死不该死”

  司青岚沉思片刻,道“是不是妖邪也不是你们一群人一张嘴便确定了的,我们还得探查一番。”

  司青岚想要靠近那间屋子,却被众人不依不饶地拦下“道长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这么多人还哄你不成咱们村你也看到了,烧了一大半,难不成还是我们自己放火烧的自己”

  司青岚被他们堵得哑口无言之时,身旁却传来一阵稍显稚嫩的轻笑声。

  众人皆望向徐暮枕牵着的那个小孩,他笑得极其无害,像觉得哪一点十分惹他发笑似的。

  “兴许,”他笑眯着眼说,“真是你们自己烧的自己呢烧着玩,谁又知道呢”

  这话引起了全体村民们的愤怒“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那是我们的家我们会自己烧着玩”

  衣轻飏打了个哈欠,垂下长长的睫毛,目光倦怠“我都说了,是兴许呢。你们大人老爱这样,自以为理所当然的事,其实最后就是自己跟自己开了个玩笑。”

  “开完了还不敢认。”衣轻飏撇下嘴,“怪讨人嫌的。”

  “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有爹生没娘养啊”村民们被衣轻飏短短几句话无差别攻击后,戳到痛点,脸上都有些难看。见他们围拢过来,司青岚作势拦住“怎么你们这些大人还想和一个小孩儿动手吗”

  衣轻飏还有功夫凉凉道“二师姐,你得体谅他们,毕竟大的动不了,也只能在小的面前逞威风了。”

  这个小师弟平时看起来多乖巧的,就是一张嘴便不饶人,徐暮枕深觉头疼,可该护的犊子还是得护。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后山上忽然跑下一道女人身影,她身上粗布衣裳打着补丁,一手挎着野菜篮子,一边冲下来一边喊

  “你们放开我的孩子有本事全都冲我一个人来”

  她误以为这些人又在围着她家砸东西,可瞧见里面有三个陌生人后才愣了愣,退后几步护在小屋门口,仍道“你们不准过来要想抢走我的孩子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娘”那双黑黢黢的大眼睛嫩生生地喊了一句,像小羊崽终于瞧见护犊子的母羊。

  这女人一来,衣轻飏这个嘴贼欠的小孩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村民们重新将炮火对准小屋和小屋面前的女人。

  “衣家嫂子,你这是什么话前几天村里那场大火你也看见了,可不是你儿子惹的祸”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叫这两位道长给你家阿一看一看,一看就知道究竟是不是妖邪了。”

  “那还用得着看衣家嫂子,我看你赶快离那屋子远一点,稍不留神这妖邪之气就毒害到你身上了”

  “最好是用火来烧我看啊,用火烧才能把妖气全都烧干净”

  “对一点渣子也不要剩,留着就是祸害我们大家”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就差把今晚谁去拾柴火商量出来了,村长在这时吼了一句“都给我安静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村长,就听我一句话”

  大家顿了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安静了下来。

  村长道“是不是要把阿一烧死,我们就听这两位道长的话,请他们替阿一看一看,认认他究竟是不是妖邪。如果是,我不会再阻拦你们一句。如果不是,你们也不要再为难衣家嫂子。”

  “可是村长,上回咱们也是听了你的话,村子才”有村民小声嘀咕。

  年轻汉子道“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村长还不是为了咱们大家好我们这次就还照村长的意思办,至少也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

  虽然还是有个别村民有嘀咕,但大多数都同意了村长的法子。

  村长再一次请求司青岚二人,徐暮枕朝他二师姐点点头,司青岚便转身向那小屋走去。

  她心道,和那小孩说话一定要争取和蔼一点。

  扑通一声,那女人却跪在了司青岚面前,流着泪不住地磕头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道长求您不要带走我家阿一他真的只是个孩子啊他什么也没做错,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司青岚第一次除妖遇到这种情况,有些手足无措。她想扶那女人起来,可女人执意跪在地上,任凭司青岚如何保证只是看看,不做其他的,女人也仍不让开。

  “你们要想烧死怪物就烧死我吧是我把阿一生下来的,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求求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我的孩子吧”

  那双小洞里的大眼睛睁大了,小鹿般惶恐极了,不安地盯着他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要烧死他,为什么娘又要烧死自己

  衣轻飏这回倒不开口说话了,他沉默地站在你一句我一句劝衣家嫂子的人群中。

  就像有两双眼睛,盯着他们的同一个母亲。

  事情到这儿僵持,衣家嫂子头磕得鲜血淋漓,司青岚不敢再上前半步,村长无奈长叹一声“罢了,两位道长,请你们先随我到祠堂去,这里便改日再来吧。”

  青山村的祠堂恰好位于那场大火的分界线上,一半烧成了废墟,一半残存着。如今简单用木头架了个隔离墙,拦在了废墟前。

  村长给衣轻飏三人泡了三碗粗茶,并未因衣轻飏小孩子的身份而怠慢他。

  “这可真是太古怪了”司青岚不知用什么话来形容今天的遭遇,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徐暮枕存有戒心,并不喝茶,还暗中提醒了他二师姐和小师弟一眼,司青岚举起茶碗也并不喝。

  “请问村长,”徐暮枕温声询问,“几日前村里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村长解释道“是这样的,那场大火前,衣家嫂子突然找到我,说阿一也就是她的孩子衣轻飏做了场梦,梦见咱们村子因为连夜的暴雨被埋在了山崩中。”

  “这是个不祥之梦啊,她心里觉得放不下所以找到我,我觉得出村子几天避避难也没什么不好,便劝村里人都收拾行李连夜离开。”

  司青岚微微蹙眉“然后呢村里果然下了连夜的暴雨吗”

  “不。”村长摇摇头,“什么也没发生。我们在远处没瞧见那雷云落下来一滴雨,只隐隐望见有浓烟从村子上方滚出。”

  司青岚讶然“暴雨没来,却起了大火”

  村长一默,轻点头“是。”

  徐暮枕道“既是如此,你们虽遭受了损失,可阿一”

  徐暮枕还不习惯这个小名和他们小师弟的也一模一样,顿了顿接着道,“可他终归还是救了大家一命。”

  村长摇头“问题就出在这儿,你们可知道那大火是怎么来的吗”

  接下来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衣轻飏弯弯唇,一口气喝光碗中的茶,擦擦嘴角,余光开始瞄祠堂的大门,寻思着怎么瞒过他师兄师姐的眼睛好溜出去。

  但司青岚与徐暮枕就对接下来的话很感兴趣了,齐声问“怎么来的”

  村长闭了闭眼“因为逃难太过匆忙,村里有户人家忘了灭灶上的火。火又不小心着了灶旁的柴,村里都走空了,没人看顾着,火便一烧二,二烧三,愈烧愈大,等我们发现起了浓烟时已经烧掉了大半个村子。”

  饶是再见多识广,司青岚与徐暮枕这时竟也不知该开什么口。

  司青岚顿了一会儿,道“所以,你们就都把这场大火归咎到那小孩一人头上了吗”

  村长睁开苍老的眼,满目哀然“这位道长,是巧合实在太多了啊”

  “他亲爹的死,王二的死,天上纠缠不放的雷云,再加上村里的大火实在是不得不让人相信啊。换了你们生活在这儿,你们能不心慌,能不害怕吗”

  衣轻飏一面在袖中偷画着符,一面轻轻哂笑。

  “村长,这话就没意思了。这几件事无论安在谁头上,不管他是不是妖邪,哪怕就是个圣人,是个神仙,也得成妖邪了。”

  村长看向末座荡着小短腿的十岁小孩,眼中略含惊奇,道“两位道长,这是你们的”

  “小师弟。”司青岚应道。

  “真是年少有为啊。”村长颇为感慨地一叹。

  司青岚想起他们小师弟不仅脸可能和那“妖邪”撞了,名字也撞了,忙请教道“村长,听说那小孩的名字,是您取的”

  村长并不否认“是我取的。当时他爹觉得要给孩子起个好名字,别像他似的,一辈子只能在山沟沟里做个猎户。”

  “说来也巧,他来求我给他孩子取名字时,我正翻书读到那么一句,也和他家的姓有关,便随手取了这么个名字。”

  徐暮枕念道“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

  村长轻轻一叹“只是我漏算了后面那一句。”

  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前路何在,黎明又何时到来,他取这个名字时竟是都没想过的。归去来,归去来,好兆头。可这个他亲口取了名字的孩子,将来究竟何处才是他的归处,他竟也是没想过的。

  几个大人正说着话,全然没意识到衣轻飏已跳下椅子,走出了祠堂。

  椅子上只留下空空一张符纸,还撕得斜七扭八。

  路上竟也没人注意到多出个大活人。

  望着周遭在记忆里愈发熟悉起来的山村,衣轻飏心道,他猜的果然是对的。

  这就是障。极其高明的障。

  障,顾名思义,有孽障、欲障、业障等意,是积聚到一定规模的怨气在障眼的支撑下形成的幻境。

  障之中,一切皆为虚幻。无论这里面的人有多鲜活,环境有多逼真,都是已经不存在的幻象。

  当然,障之中的幻境也并不是凭空变来的,它继承了障眼的记忆,为所怨之人的所怨之事演化而来。

  当务之急,是找到障眼。

  二师姐和十七师兄之所以没察觉出此处为障,其实原因很简单。衣轻飏翻看过清都山上的古籍,书上讲过障这个词,但迄今为止从未有人真正见过障,更别说进入障中。

  障的出现,其实是他自己犯下的一桩罪。

  他搜集上古神器,释放出其中封印的怨气,从而使这些积聚几十万年的怨灵生出障来。而他这个神器主人,也同样自作孽不可活,不可避免被这些怨气所影响。

  那他上辈子是怎么控制住这些怨灵不出去害人的

  也很简单,衣轻飏索性将自己的怨气也放入了神器,以毒攻毒,借由他的怨来压制这些上古怨灵。

  可惜他漏算了一步,没能在一切失控之前完成他的禁阵。

  于是乎,他再也压制不住那些神器怨灵,怨气冲破封印统统跑了出来。

  再然后,所有人都完了,他也完了。

  唯一成功的,居然就是预言验证了。

  所以说,衣轻飏心道,他夸玄天观也不是乱夸的,人家有真本事不是他一辈子用尽一切想挽回的天命,结果早在百年前,结局就已被玄天观算得一清二楚。

  衣轻飏想,所以这辈子,他还求什么呢

  躺着吧,人生如是,不过如此。

  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义最后,还不是落了个害人又害己。

  这个障应该除得很快,毕竟这辈子这小孩就没活过十岁。除完这个自己捅下来的祸就赶紧跑路。

  毕竟他决定躺平的第一步,就是远离清都山。

  作者有话要说衣轻飏远离清都山,珍爱你我他。

  后来,

  衣轻飏远离大师兄,珍爱你我他。

  再后来,

  衣轻飏抱紧大师兄,死也不放手

  正道众人远离衣九九,珍爱你我他默哀jg。

  注“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出自归去来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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