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沈雾的声音很轻，语气也跟自我介绍没什么两样。
所以不仅教导处里的人没反应过来，挤在门外的众人也是一脸茫然。
周围安安静静，楼顶群鸟飞过振翅的声音像被放大了无数倍，它们的尾巴扫过楼顶时，人群里终于有人动了一下。
“我……靠！”
音调因为震惊甚至有些扭曲。
这话就跟出征时吹响的号角一样，大家顿时反应过来，人群随即一阵骚动，众人挤在一块七嘴八舌的说着话，脸上的表情全是震惊。
“真的假的啊！卷子沈雾出的？”
“先不说这人是他，一个高中生也可以出卷子了吗！？”
“刚吉祥不是说了吗，那人是机构的老板，沈雾在那兼职呢，说起来，我有个朋友以前就跟沈雾做过同桌，他之前就跟我说过沈雾挺聪明的，我还以为他是因为看脸……”
“这么说起来，我之前去的那家书店，书店里做题的人真是他啊，我还以为我看走眼了……”
周围的话题立马偏了，从沈雾到底有没有作弊，转移到沈雾以前是如何隐藏自己的。
周景宇从刚才开始就张着的嘴这会才合上，他眼神迷茫地转头问高谨，“什么意思啊？我们身边一直藏着一位大神呢？”
高谨的表情看着倒是挺镇定的，他跟沈雾认识这么多年，大概早就知道他学习能力很强。
“我倒是知道他兼职的事，但我也没想到他能出卷子……不过这事放在他身上也不奇怪，他一直都挺聪明的。”高谨低声说，“他初三才转学过来的，在此之前一直是他们学校前三，所以你们知道我压力有多大了吧！我以前都快被我妈念死了，这要不是之后七哥不怎么学了，我妈这会儿铁定还在念我呢！”
温念念道：“不过学生出卷子这事也不是没有过，其实比起做试卷，出卷子也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思议，毕竟出的不是高考卷……沈雾这试卷估计是给机构里的培训班出的，但不知道怎么就落在老郭手里了。”
唐唐闻言也恍然大悟，“哎，对对对！我以前去补课的时候，有些卷子是跟别的学校买的，有些就是机构的老师自己出的！”
唐唐一顿，突然笑着伸手撞了撞宁灵。
“唉，你怎么不说话？刚不还急得团团转吗。”
宁灵一脸复杂地按住自己的心脏，“我缓缓。”
虽然她早就知道沈雾兼职的事，但她受到得惊吓也不比别人少。
难怪当时说起理科的数学卷，沈雾的反应那么奇怪……
教导处门外一阵吵闹，教导处内的人却还算镇定，众人只看见老郭问了沈雾几句话之后，转身去打了个电话，宁灵猜测这电话应该是给苏自行打的。
老郭背对着大家，众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倒是吉祥在一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沈雾的肩膀。
大概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老郭挂了电话，一脸严肃地转过了身。
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老郭顿了一会儿，将手机按在了桌上。
“回去吧。”
门外静了静。
下一秒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
老郭没有再继续追究沈雾作弊的事情，这也就是变相的证实，理科数学的卷子确实是沈雾出的。
这可比“沈雾考了年级第七”更让人瞠目结舌。
学校里本就藏不住消息，平时哪个班出点什么事，不用一上午就传了个遍，更何况当时在场的学生并不在少数。
虽然学校没有严禁兼职的条例，但老郭又想杀鸡儆猴一把，所以罚沈雾写了3000字检讨。老郭闹了一场乌龙，竭力想息事宁人，但不等他采取措施，消息就满天飞了。
用唐唐的话来说就是，要不是碍于老郭平时的威严，记者站的同学这会已经在编写稿子，进行采访了——虽然沈雾不会接受。
但“偶然经过”七班的人却越来越多。
宁灵往窗户望过去时，一眼就扫到三四个探头往里看的女生。
她转头问唐唐，“这几个不是我们年级的吧？”
唐唐往窗外扫了一眼，其中一个女生正大着胆子跟第一排第一张桌子的同学搭话，大概是在问谁是沈雾。
“高一的学妹，一看这尚未饱受摧残的脸就知道，刚进来没两个月呢。”唐唐转着手里的笔，“啧”了一声，“这都今天第几批了，果然‘帅哥学霸’这四个字比什么都有吸引力。”
喜欢看帅哥美女，这是全人类的共同爱好。
这事以前宁灵跟唐唐也做过，当时高三有一位“冷美人”学长，不仅学习好，人也长得特别漂亮，她和唐唐就在课间时特地跑过去一睹芳容。
后来，宁灵知道他骑自行车撞伤老人家却一走了之之后，对他就无感了。
只是现在被“一睹芳容”的人换成沈雾，她莫名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而且沈雾骑自行车撞伤老人家还不会一走了之……
“帅哥学霸”的头衔虽然很具有吸引力，但是沈雾本就不是和蔼可亲的性格，不出两天，大家便知道这是一朵只可远观的“花”，往七班跑的人逐渐减少，但在网络上的讨论却依旧很热烈，并且有越来越离谱的趋势。
沈雾长得帅，学习好，但性格有待考察。
沈雾不仅在培训机构里当小老师，而且还给各个学校出卷子。
沈雾甚至之后都要去高考改卷了。
那要问，沈雾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学习能力呢。
那是因为他天赋异禀，学校的试卷对于他来说都是小儿科，所以他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毫无兴趣的事情上。
要理解，天才多少都有点傲慢。
周景宇看着手机，将学校群里众人越说越离谱的话，边笑边一字一顿的念出来，念到最后一句，他偏头转向了对面的人。
“你傲慢吗！你哪是傲慢，你这是嚣张！”周景宇猛地站起身，激情亢奋地指了指沈雾，“你们看啊，他当时就是这样的。”
周景宇学着当时沈雾在教导处的动作，俯身用手指压着桌上的一盘薯条，往沈雾眼前一推，故作冷漠道：“这薯条，我吃的。”
宁灵顿时笑骂一句，“滚！他才没有你这么猥琐。”
众人立马乐成一团，笑得整个奶茶店二楼的窗都跟着震动。
这家奶茶店就是当初周景宇请客的那一家，宁灵先前没注意，今天进来才发现它的名字就跟小脏辫老板的形象一样，让人出人意料。
穿堂风。
宁灵总觉得按照他给人的第一印象，这家店就该叫，这是老子的店。
这会儿临近傍晚，奶茶店二楼只有他们几个人。
沈雾在众人的逼问下，不仅将自己的情况交代清楚，而且连老郭和机构合作的事情也一并被挖了出来，反正经此一事，他假冒大学生的事肯定暴露无遗，那份兼职自然也保不住。
不过这事沈雾也只对他们几个说过，至于其他人，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沈雾身上，也没人去追究当时老郭听到“苏自行”时，脸为什么黑成那样，只当是乌龙一场。
温念念嚼着嘴里的珍珠，有些好奇地问沈雾，“你以前为什么不认真考试啊？”
沈雾指尖绕着奶茶杯口转了一圈，过了会又转了一圈。
“不会真是看不起学校出的卷子吧！？”唐唐在后面补了一句。
这几天有关于沈雾的事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乎，听说还有十四中的人在打听他，各个学霸群里都在讨论这匹突然窜出来的黑马。风头一时间比祁爻还盛。
其实单单将沈雾的成绩拎出来看，完全不至于如此，哪个学校没出过几个学霸，几个满分啊，但关键是这件事本身充满了戏剧性。
沈雾在校外兼职一事，顿时将他营造成了一个看起来是学渣的冷漠帅哥，但事实上是一个学习技能满点，勤工俭学的……帅哥。
不怕学霸脑子好，就怕学霸不仅脑子好，长得帅，而且还努力！
这不是降维打击吗！谁受得了。
“没那么夸张。”
沈雾顿了顿，他其实不太喜欢向人开口袒露一些自己的事情，但是现在这桌上的几个人，都是当时稀里糊涂就敢站出来给他担保的人，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宁灵。
沈雾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原本不想上高中的，但外婆没允许。”
“为什么啊！你学习成绩这么好！”周景宇立马就喊了起来。
宁灵虽然没他喊得快，但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不仅是她，其他人明显都很好奇，眼睛都快粘在沈雾身上了。
沈雾转着手里的杯子，好一会儿没说话，宁灵猜测他大概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他们虽然好奇，但也不是一心只顾着满足好奇心的人。
宁灵正想着要不要转移话题，打个圆场，沈雾手中的杯子就停在了桌上。
“因为我不想成为负担。”沈雾说。
大家一愣，像是被这个回答震惊到无法快速做出反应，好半天都没吭声。
在他们这个年纪里，任何小事都可以是大事，但任何大事也可以化成小事。
少年人有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心，最坚韧的铠甲。
他们无所不能，无坚不摧……他们怎么会成为负担呢。
宁灵这一瞬间才明白过来，沈雾为什么总是跟别人有一段距离。
因为他本就跟他们不同。
他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才去兼职的，他也不是因为傲慢，所以对人冷淡，是因为他除了学习，还有其他的事情。
原来当初他说，他需要钱是真的，不是逗她玩。
宁灵小声对沈雾说，“你不是。”
或者说，她不希望他是。
沈雾说这句话时轻描淡写地仿佛在讲一道数学题的答案，但宁灵听的很难受。
一个人在害怕自己成为负担时，他已经将自己认定成负担。
高谨立马反应过来，连忙说：“对啊，什么负担不负担的！你就该听外婆的话，好好学习，其他的别操心，等你日后金榜题名！功成名就！说不定除了念念，我们都得抱你大腿呢！”
“为什么除了念念？我不行吗？”周景宇问。
高谨斜他一眼，“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大家顿时笑疯了。
“就是！老师不总说，在什么阶段做什么事吗，我们既然是学生，那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学习！”唐唐站起身举着玻璃杯，笑着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弹指一挥间！开心最重要！”
唐唐大概就是一时脑热，这会举起杯半天没想清楚要不要跟大家碰一个，硬生生顿在那里。
宁灵指尖刚贴在杯身上，周景宇就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匆匆举起玻璃杯磕在唐唐杯上，但动作有些大，杯内的奶茶差点晃了一桌。
他明显是冲着给唐唐缓解尴尬去的，脑子里都没想清楚要接什么话，嘴哆嗦了一下，最后干巴巴的接了一句，“……说的，好！”
奶茶店的玻璃窗又是一阵抖动。
大家有样学样举杯碰在了一块，最后只差沈雾。
沈雾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众人都有点忐忑地转头看着他。
高谨伸脚踹了踹他的椅子腿，催促他起身，“七哥快！你作结束语！”
沈雾看了看他们，将杯子贴了上去，他的杯子就在宁灵旁边，宁灵没忍住悄悄跟沈雾碰了一下，不料立马被高谨发现了。
高谨贱兮兮地笑道：“哎呦，你俩还得单独碰一下呢。”
宁灵顿时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地笑骂一声，“你管不着！”
“你确实不归我管，”高谨笑了笑，他怕一会儿自己欺负人欺负的厉害了，被人群起而攻之，连忙将话题拉了回来，“哎，七哥快点，结束语。”
沈雾看了宁灵一眼，再抬头时，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冲大家道，“……谢谢。”
大家正准备碰杯，闻言立马停住动作，齐声说，“换一个！”
沈雾叹了口气，手腕轻轻一转，快速与宁灵的杯口磕了一下，然后停都没停就重重与大家碰了个杯。
沈雾说，“金榜题名。”
“金榜题名——”
清脆声响，撞了一室少年人的心。
学校的家长会安排在周五下午两点。
所有家长集体到多媒体教室开完年级大会，之后再各回各班开小会。
在一众班级里，七班无疑是最显眼的一个，因为谁都没想到吉祥不仅从学校的器材室搬了一个小展板，充当家长签到墙，而且还在电脑上弄了一个视频相册，里面全是同学们平时上课、打闹、摸鱼、奋斗的图片，配的背景音乐还是《最初的梦想》。
硬生生将家长会办的跟周年庆一样。
吉祥一直有随手拍的习惯，平时喊个“茄子”，大家都会下意识摆姿势配合，但宁灵一直以为这只是他的个人喜好，没想到会被摆到明面上。
宁灵心想，还不如配《精忠报国》，各位家长看在祖国的份上，也不至于把他们打死。
宁灵撑在桌子上，一脸不忍直视地问唐唐，“你说吉祥是不是很恨我们啊，这不比甩成绩单狠多了！成绩单好歹被质疑的是学习态度，这视频看着整个人都不太聪明。”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这次进步很大，不仅数学和地理都及格了，语文还拿了全班第三，她可不怕对周燕甩成绩单。
“其实也还好，虽然丑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还挺感动，原来我们私底下都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吉祥，或许也没人帮我们记录了。”唐唐笑着喝了一口手里的奶茶。
投影仪幕布上这会由小变大的图片主角是马小跳，他专心致志地坐在位置上看书，书上标着三个大字，“水浒传”，这照片一看就是从教室前门偷拍的，因为如果是后门，吉祥压根就不可能让它出现在这里。
那本《水浒传》里装的可不是知识，是一个白色的苹果手机。
宁灵忍不住笑，她撞了撞唐唐的手臂，“哎，我跟你说啊……”
她刚开了个口，话音就倏忽一断。
马小跳的照片缩小到右上角，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合影。
照片里一男一女站在教室外的长廊，女生看着镜头笑得一脸腼腆，后面有个男生靠着栏杆，低头看手里的卷子，像是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被拍了。
唐唐见她盯着幕布没说话，一脸奇怪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沈雾这种人，即便是带着口罩被放在人潮拥挤的大马路上，也是能被人一眼认出的存在，更何况这张照片里他还露了侧脸。
而另一个人她也很熟悉，正是她的同桌，苏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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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雾的声音很轻，语气也跟自我介绍没什么两样。
所以不仅教导处里的人没反应过来，挤在门外的众人也是一脸茫然。
周围安安静静，楼顶群鸟飞过振翅的声音像被放大了无数倍，它们的尾巴扫过楼顶时，人群里终于有人动了一下。
“我……靠！”
音调因为震惊甚至有些扭曲。
这话就跟出征时吹响的号角一样，大家顿时反应过来，人群随即一阵骚动，众人挤在一块七嘴八舌的说着话，脸上的表情全是震惊。
“真的假的啊！卷子沈雾出的？”
“先不说这人是他，一个高中生也可以出卷子了吗！？”
“刚吉祥不是说了吗，那人是机构的老板，沈雾在那兼职呢，说起来，我有个朋友以前就跟沈雾做过同桌，他之前就跟我说过沈雾挺聪明的，我还以为他是因为看脸……”
“这么说起来，我之前去的那家书店，书店里做题的人真是他啊，我还以为我看走眼了……”
周围的话题立马偏了，从沈雾到底有没有作弊，转移到沈雾以前是如何隐藏自己的。
周景宇从刚才开始就张着的嘴这会才合上，他眼神迷茫地转头问高谨，“什么意思啊？我们身边一直藏着一位大神呢？”
高谨的表情看着倒是挺镇定的，他跟沈雾认识这么多年，大概早就知道他学习能力很强。
“我倒是知道他兼职的事，但我也没想到他能出卷子……不过这事放在他身上也不奇怪，他一直都挺聪明的。”高谨低声说，“他初三才转学过来的，在此之前一直是他们学校前三，所以你们知道我压力有多大了吧！我以前都快被我妈念死了，这要不是之后七哥不怎么学了，我妈这会儿铁定还在念我呢！”
温念念道：“不过学生出卷子这事也不是没有过，其实比起做试卷，出卷子也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思议，毕竟出的不是高考卷……沈雾这试卷估计是给机构里的培训班出的，但不知道怎么就落在老郭手里了。”
唐唐闻言也恍然大悟，“哎，对对对！我以前去补课的时候，有些卷子是跟别的学校买的，有些就是机构的老师自己出的！”
唐唐一顿，突然笑着伸手撞了撞宁灵。
“唉，你怎么不说话？刚不还急得团团转吗。”
宁灵一脸复杂地按住自己的心脏，“我缓缓。”
虽然她早就知道沈雾兼职的事，但她受到得惊吓也不比别人少。
难怪当时说起理科的数学卷，沈雾的反应那么奇怪……
教导处门外一阵吵闹，教导处内的人却还算镇定，众人只看见老郭问了沈雾几句话之后，转身去打了个电话，宁灵猜测这电话应该是给苏自行打的。
老郭背对着大家，众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倒是吉祥在一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沈雾的肩膀。
大概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老郭挂了电话，一脸严肃地转过了身。
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老郭顿了一会儿，将手机按在了桌上。
“回去吧。”
门外静了静。
下一秒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
老郭没有再继续追究沈雾作弊的事情，这也就是变相的证实，理科数学的卷子确实是沈雾出的。
这可比“沈雾考了年级第七”更让人瞠目结舌。
学校里本就藏不住消息，平时哪个班出点什么事，不用一上午就传了个遍，更何况当时在场的学生并不在少数。
虽然学校没有严禁兼职的条例，但老郭又想杀鸡儆猴一把，所以罚沈雾写了3000字检讨。老郭闹了一场乌龙，竭力想息事宁人，但不等他采取措施，消息就满天飞了。
用唐唐的话来说就是，要不是碍于老郭平时的威严，记者站的同学这会已经在编写稿子，进行采访了——虽然沈雾不会接受。
但“偶然经过”七班的人却越来越多。
宁灵往窗户望过去时，一眼就扫到三四个探头往里看的女生。
她转头问唐唐，“这几个不是我们年级的吧？”
唐唐往窗外扫了一眼，其中一个女生正大着胆子跟第一排第一张桌子的同学搭话，大概是在问谁是沈雾。
“高一的学妹，一看这尚未饱受摧残的脸就知道，刚进来没两个月呢。”唐唐转着手里的笔，“啧”了一声，“这都今天第几批了，果然‘帅哥学霸’这四个字比什么都有吸引力。”
喜欢看帅哥美女，这是全人类的共同爱好。
这事以前宁灵跟唐唐也做过，当时高三有一位“冷美人”学长，不仅学习好，人也长得特别漂亮，她和唐唐就在课间时特地跑过去一睹芳容。
后来，宁灵知道他骑自行车撞伤老人家却一走了之之后，对他就无感了。
只是现在被“一睹芳容”的人换成沈雾，她莫名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而且沈雾骑自行车撞伤老人家还不会一走了之……
“帅哥学霸”的头衔虽然很具有吸引力，但是沈雾本就不是和蔼可亲的性格，不出两天，大家便知道这是一朵只可远观的“花”，往七班跑的人逐渐减少，但在网络上的讨论却依旧很热烈，并且有越来越离谱的趋势。
沈雾长得帅，学习好，但性格有待考察。
沈雾不仅在培训机构里当小老师，而且还给各个学校出卷子。
沈雾甚至之后都要去高考改卷了。
那要问，沈雾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学习能力呢。
那是因为他天赋异禀，学校的试卷对于他来说都是小儿科，所以他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毫无兴趣的事情上。
要理解，天才多少都有点傲慢。
周景宇看着手机，将学校群里众人越说越离谱的话，边笑边一字一顿的念出来，念到最后一句，他偏头转向了对面的人。
“你傲慢吗！你哪是傲慢，你这是嚣张！”周景宇猛地站起身，激情亢奋地指了指沈雾，“你们看啊，他当时就是这样的。”
周景宇学着当时沈雾在教导处的动作，俯身用手指压着桌上的一盘薯条，往沈雾眼前一推，故作冷漠道：“这薯条，我吃的。”
宁灵顿时笑骂一句，“滚！他才没有你这么猥琐。”
众人立马乐成一团，笑得整个奶茶店二楼的窗都跟着震动。
这家奶茶店就是当初周景宇请客的那一家，宁灵先前没注意，今天进来才发现它的名字就跟小脏辫老板的形象一样，让人出人意料。
穿堂风。
宁灵总觉得按照他给人的第一印象，这家店就该叫，这是老子的店。
这会儿临近傍晚，奶茶店二楼只有他们几个人。
沈雾在众人的逼问下，不仅将自己的情况交代清楚，而且连老郭和机构合作的事情也一并被挖了出来，反正经此一事，他假冒大学生的事肯定暴露无遗，那份兼职自然也保不住。
不过这事沈雾也只对他们几个说过，至于其他人，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沈雾身上，也没人去追究当时老郭听到“苏自行”时，脸为什么黑成那样，只当是乌龙一场。
温念念嚼着嘴里的珍珠，有些好奇地问沈雾，“你以前为什么不认真考试啊？”
沈雾指尖绕着奶茶杯口转了一圈，过了会又转了一圈。
“不会真是看不起学校出的卷子吧！？”唐唐在后面补了一句。
这几天有关于沈雾的事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乎，听说还有十四中的人在打听他，各个学霸群里都在讨论这匹突然窜出来的黑马。风头一时间比祁爻还盛。
其实单单将沈雾的成绩拎出来看，完全不至于如此，哪个学校没出过几个学霸，几个满分啊，但关键是这件事本身充满了戏剧性。
沈雾在校外兼职一事，顿时将他营造成了一个看起来是学渣的冷漠帅哥，但事实上是一个学习技能满点，勤工俭学的……帅哥。
不怕学霸脑子好，就怕学霸不仅脑子好，长得帅，而且还努力！
这不是降维打击吗！谁受得了。
“没那么夸张。”
沈雾顿了顿，他其实不太喜欢向人开口袒露一些自己的事情，但是现在这桌上的几个人，都是当时稀里糊涂就敢站出来给他担保的人，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宁灵。
沈雾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原本不想上高中的，但外婆没允许。”
“为什么啊！你学习成绩这么好！”周景宇立马就喊了起来。
宁灵虽然没他喊得快，但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不仅是她，其他人明显都很好奇，眼睛都快粘在沈雾身上了。
沈雾转着手里的杯子，好一会儿没说话，宁灵猜测他大概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他们虽然好奇，但也不是一心只顾着满足好奇心的人。
宁灵正想着要不要转移话题，打个圆场，沈雾手中的杯子就停在了桌上。
“因为我不想成为负担。”沈雾说。
大家一愣，像是被这个回答震惊到无法快速做出反应，好半天都没吭声。
在他们这个年纪里，任何小事都可以是大事，但任何大事也可以化成小事。
少年人有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心，最坚韧的铠甲。
他们无所不能，无坚不摧……他们怎么会成为负担呢。
宁灵这一瞬间才明白过来，沈雾为什么总是跟别人有一段距离。
因为他本就跟他们不同。
他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才去兼职的，他也不是因为傲慢，所以对人冷淡，是因为他除了学习，还有其他的事情。
原来当初他说，他需要钱是真的，不是逗她玩。
宁灵小声对沈雾说，“你不是。”
或者说，她不希望他是。
沈雾说这句话时轻描淡写地仿佛在讲一道数学题的答案，但宁灵听的很难受。
一个人在害怕自己成为负担时，他已经将自己认定成负担。
高谨立马反应过来，连忙说：“对啊，什么负担不负担的！你就该听外婆的话，好好学习，其他的别操心，等你日后金榜题名！功成名就！说不定除了念念，我们都得抱你大腿呢！”
“为什么除了念念？我不行吗？”周景宇问。
高谨斜他一眼，“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大家顿时笑疯了。
“就是！老师不总说，在什么阶段做什么事吗，我们既然是学生，那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学习！”唐唐站起身举着玻璃杯，笑着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弹指一挥间！开心最重要！”
唐唐大概就是一时脑热，这会举起杯半天没想清楚要不要跟大家碰一个，硬生生顿在那里。
宁灵指尖刚贴在杯身上，周景宇就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匆匆举起玻璃杯磕在唐唐杯上，但动作有些大，杯内的奶茶差点晃了一桌。
他明显是冲着给唐唐缓解尴尬去的，脑子里都没想清楚要接什么话，嘴哆嗦了一下，最后干巴巴的接了一句，“……说的，好！”
奶茶店的玻璃窗又是一阵抖动。
大家有样学样举杯碰在了一块，最后只差沈雾。
沈雾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众人都有点忐忑地转头看着他。
高谨伸脚踹了踹他的椅子腿，催促他起身，“七哥快！你作结束语！”
沈雾看了看他们，将杯子贴了上去，他的杯子就在宁灵旁边，宁灵没忍住悄悄跟沈雾碰了一下，不料立马被高谨发现了。
高谨贱兮兮地笑道：“哎呦，你俩还得单独碰一下呢。”
宁灵顿时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地笑骂一声，“你管不着！”
“你确实不归我管，”高谨笑了笑，他怕一会儿自己欺负人欺负的厉害了，被人群起而攻之，连忙将话题拉了回来，“哎，七哥快点，结束语。”
沈雾看了宁灵一眼，再抬头时，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冲大家道，“……谢谢。”
大家正准备碰杯，闻言立马停住动作，齐声说，“换一个！”
沈雾叹了口气，手腕轻轻一转，快速与宁灵的杯口磕了一下，然后停都没停就重重与大家碰了个杯。
沈雾说，“金榜题名。”
“金榜题名——”
清脆声响，撞了一室少年人的心。
学校的家长会安排在周五下午两点。
所有家长集体到多媒体教室开完年级大会，之后再各回各班开小会。
在一众班级里，七班无疑是最显眼的一个，因为谁都没想到吉祥不仅从学校的器材室搬了一个小展板，充当家长签到墙，而且还在电脑上弄了一个视频相册，里面全是同学们平时上课、打闹、摸鱼、奋斗的图片，配的背景音乐还是《最初的梦想》。
硬生生将家长会办的跟周年庆一样。
吉祥一直有随手拍的习惯，平时喊个“茄子”，大家都会下意识摆姿势配合，但宁灵一直以为这只是他的个人喜好，没想到会被摆到明面上。
宁灵心想，还不如配《精忠报国》，各位家长看在祖国的份上，也不至于把他们打死。
宁灵撑在桌子上，一脸不忍直视地问唐唐，“你说吉祥是不是很恨我们啊，这不比甩成绩单狠多了！成绩单好歹被质疑的是学习态度，这视频看着整个人都不太聪明。”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这次进步很大，不仅数学和地理都及格了，语文还拿了全班第三，她可不怕对周燕甩成绩单。
“其实也还好，虽然丑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还挺感动，原来我们私底下都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吉祥，或许也没人帮我们记录了。”唐唐笑着喝了一口手里的奶茶。
投影仪幕布上这会由小变大的图片主角是马小跳，他专心致志地坐在位置上看书，书上标着三个大字，“水浒传”，这照片一看就是从教室前门偷拍的，因为如果是后门，吉祥压根就不可能让它出现在这里。
那本《水浒传》里装的可不是知识，是一个白色的苹果手机。
宁灵忍不住笑，她撞了撞唐唐的手臂，“哎，我跟你说啊……”
她刚开了个口，话音就倏忽一断。
马小跳的照片缩小到右上角，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合影。
照片里一男一女站在教室外的长廊，女生看着镜头笑得一脸腼腆，后面有个男生靠着栏杆，低头看手里的卷子，像是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被拍了。
唐唐见她盯着幕布没说话，一脸奇怪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沈雾这种人，即便是带着口罩被放在人潮拥挤的大马路上，也是能被人一眼认出的存在，更何况这张照片里他还露了侧脸。
而另一个人她也很熟悉，正是她的同桌，苏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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