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十二月初，学校进行了第二次月考。
吉祥一开始实行的按排名选座遭到了大家的强烈反对，有人说经常换座不利于同桌之间的感情培养，有人说过于残忍，不留情面，也有人说这是增加了另外一份压力。
吉祥听取民意，最后决定，保持原样等下学期再换一次座位，不过到时候不按排名，也不随机，就让大家自己选。
底下顿时一阵欢呼，甚至有人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吉祥牛逼！”
吉祥愣了愣，“原来你们私底下都是这么喊我的啊？”
该同学连连摆手。
吉祥撑着讲台桌笑，“算了，你们喜欢喊什么就喊什么吧，但有外人在的时候可别这么喊啊，给我点面子。”
大家一口答应，齐声喊，“吉祥牛……”
吉祥吓了一跳，立马抬手往下压，急得音调都变了，“别别别！牛就行！”
宁灵晚上回到家，还将这事发到了群里。
周景宇一脸羡慕，吐槽陈总还是过于稳重了，上回他们班有人生日，班长原本想买个蛋糕庆祝，但被他拦了下来，说是怕影响不好。
群里的人转头又说起其他班的老师，说老郭最近的脾气有所收敛，突然展现铁汉柔情的一面，怕不是在行善积德。说理（20）的班主任是个冷面大侠，他们班篮球队拿了第一都没什么表情，就一点头，就跟莅临指导的领导似的。说文（1）的英语老师表面干着几千块的工作，但背地里竟然背着几万块的香奶奶……
宁灵刷着聊天记录，唯独没见到沈雾出来。
她顿了顿，私聊沈雾发了一张一蹦一跳的兔子表情包，小兔子歪着脑袋，头顶顶着“在吗”两个字。
冷风吹过来时，沈雾抬手将头顶的鸭舌帽往下按了按。
这是条破旧的巷子，中间的地面还裂开了一道缝，周边全是积压的灰尘和黑色污痕，巷口只有一盏路灯，灯光暗淡，外面的灯罩不知所踪，白色灯泡摇摇晃晃，照出一片昏暗的影子。
沈雾压在墙上，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正想按灭时，宁灵的信息就跳了出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墙角的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雾余光瞥了一眼墙角，一边侧耳听着声响，一边给宁灵回信息。
他的信息发出去的瞬间，墙角就映处了一道影子，对方手里提着东西，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然后一拐弯，一抬头，脚步突然猛地停住，转身就跑。
沈雾在对方转身的一瞬间，伸手一把拽住对方的后衣领往墙上一压，对方愣了一瞬，忽然剧烈挣扎，抬起手肘就往后撞。
沈雾一把抓住对方挥过来的手腕，俯身倾上前。
“是我。”
墙上挥动的身影猛地一停，犹豫片刻，问，“七哥？”
“嗯。”沈雾松开了手，仿佛料定他一定不会跑。
男生顿了顿，转过身靠在了墙上，他伸手扯下头上的卫衣帽子，松了一口气，但转瞬又意识到眼前的场景或许比他设想的更糟糕。
沈雾既然会在这里等着他，那起码说明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么多年，我哪一次跑得过你，”韩一飞笑着说，“我刚真没看见你，你出手这么快，也不怕抓错人。”
“错不了。”沈雾靠在他对面的墙上，“我闻着味了。”
韩一飞一愣。
沈雾看着他手上拎着的袋子，“那是老纪家的煎饺吧。”
老纪家的煎饺跟别人的煎饺不太一样，他有秘制酱料，味道特别香，这么多年韩一飞只吃他这一家的煎饺。
韩一飞垂着头，好一会儿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闷，像压在衣服里一样。
“七哥……你别管我了。”
“林白天找我了。”沈雾忽然说。
韩一飞猛地抬起头，有些着急地往他身边走，“他找你干什么？这事跟你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处理！”
“怎么处理？”沈雾看着他，目光冷了下来，“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理？是继续东躲西藏，还是另谋债主借钱？”
“我……”
沈雾皱着眉，整个人都有些烦躁。
他抬手拽住韩一飞的衣领往墙上一推，猛地凑近他的眼睛，“20万，你到底做什么了能欠下20万！你以为你躲得了？你以为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那他妈是林白天告诉我的！你跟他借钱！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韩一飞心里顿时一慌，他这段时间因为躲债，每天都生活在恐惧当中，心里积压的痛苦在这一瞬间突然崩塌。
惊慌、害怕、不知所措，所有的情绪像一座巍峨大山压在他脊梁上，让他连喘息都是无所遁形的痛苦。
“我也不想的，七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韩一飞仰头压在墙上，溢出口的全是颤音，“我只是想参加比赛，他们说有个战队在招人，但是青训生的名额有限，需要花钱疏通……那三万块是我东拼西凑交上去的……然后他们说还需要五万，不然我就算熬一辈子也上不了台，我不想当一辈子的替补！我着急啊，我害怕啊！我想着我三万块都搭进去了，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啊……我就按他们说的去借钱，我也不知道利息怎么就越滚越多了，更不明白那人怎么就变成林白天了……”
韩一飞抬手捂住脸，像是脱力般顺着墙壁直接跌了下去，“我要怎么办啊……怎么就这样了……我只是想跟家里证明我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我就想参加比赛拿一次冠军！你知道我的，我只是喜欢玩游戏，怎么会变成这样，七哥……我怎么办啊我……”
这条巷子很狭窄，平时路过的人很少，昏暗的光线仅仅只能罩出一小片天地，韩一飞痛苦又无望的哭声，敲在墙上又滚回沈雾耳边。
巷子外是灯火通明的街市，热闹的人声源源不断地盘旋在上方。
谁都不知道有一个少年，躲在黑暗中痛哭。
除了他。
沈雾抬手摘下自己的帽子，蹲了下去——
除了他。
沈雾将帽子压在韩一飞头顶。
“过两天韩爷爷生日，你回去陪他过生日。”
韩一飞一愣，猛地抬起头，他眼睛里全是疲惫和红血色，眼泪挂在脸上特别狼狈，他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
“是不是林白天要你做什么！？你别答应他！我可以想办法还他钱！”
寒风卷着树梢，沙沙作响。
沈雾的声音压得很低，“林白天压根就不在乎那笔钱，不然他不会找我。”
20万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笔庞大的数目，但对于林白天而言，或许还比不上他手腕上的一块表。沈雾不知道这是不是林白天设下的陷阱，但现下能够明白的是，韩一飞这个电竞狂魔，一腔热血为梦想的傻二楞被人下套了，那个所谓的战队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现在都是个问题。
但沈雾顾不了那么多，他只能先想办法帮韩一飞将债还了。
韩一飞立马就急了，他伸手拉住沈雾的手，“他说什么了！你别听他的，他就是个神经病！”
“就是打一场。”沈雾抬手拍了拍他的帽檐，“放心吧，他就是喜欢玩，我陪他玩一次就好了……回家吧。”
“七哥……”
沈雾站起身，“找个地方把脸洗了再回去……还有，别跟任何人说起这事。”
韩一飞还想再开口，但沈雾已经站起身走出了巷子。
这会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街边的小摊贩全冒了出来，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香料的味道，长风一刮，像是满大街都变得热气腾腾。
沈雾拽了拽衣领，在街边打完一个电话才走回家。
他推开院门的声音很轻，开门进去时更是轻手轻脚，但他一转身就看见吴音披着一件大袄，走了下来。
“是不是吵醒你了？”沈雾问。
一楼客厅里只燃着一盏暖灯，是吴音给他留的。
吴音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今晚总是睡不好……乖孙，你打哪回来啊？”
“……去找高谨了，”沈雾走进自己房间，换了一件深色的羽绒外套走出来，“会不会哪里不舒服？”
“不会，”吴音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水，一出来就看见他换了一件外套，“刚那件浅色的不挺好看吗……还要出去啊？”
“嗯。”沈雾打开门，转头说，“你快回房间吧，一楼没暖气。”
沈雾手腕一勾，正准备关门，吴音站在楼梯上突然开口喊住了他。
“乖孙。”
沈雾抬眼望过去。
吴音摩挲着手里的玻璃杯，杯壁上的热度源源不断的暖着她的手心，但她这一颗心总是安定不下来。
她低头看着他，轻声说，“早点回家。”
沈雾一顿，手指按了按门上的一个凹陷处，过会儿才应了一声。
沈雾最初认识林白天，是在之前兼职的那家拳馆，他陪对方打了一场擂台赛。
后来，林白天邀他去他的地下拳馆跟人打一场，因为给的报酬很高，所以他答应了下来。那是沈雾第一次接触地下拳馆。
他本能的讨厌那里的氛围，无论是鬼吼鬼叫，撒钱寻欢的看客，还是昏暗密闭，灯光摇曳的空间，他都不喜欢。
那里没有太多的器械和设备，反倒有一张格格不入的吧台，中央是个擂台，顶上有两盏聚光灯，比赛开始时，全场都是暗的，只有头顶那两盏灯开着。
比起说是拳馆，那里更像秀场。
而林白天这个人……
要不是沈雾见过他脾气古怪的一面，第一眼肯定认为对方就只是个大学生，还是年年拿奖学金的那种。
沈雾将外套的领口竖起来挡风，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
林白天的地下拳馆开在一个小酒馆下面，如果要进去一定得找酒馆里的人带着过去，沈雾记得入门的大概位置，所以没有进酒馆，而是直接绕到酒馆的后门。
那里等着一个人，是一个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对方一见到他就领着他往另一条道走，一直将他带到拳馆的更衣室。
这次的比赛跟上次不太一样，比上次人多，也比上次更吵，他隔着更衣室的木门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外面声浪带来的压力。
沈雾脱掉外套时，口袋里忽然震动了一声。
是宁灵的短信，问他在做什么。
沈雾顿了顿，将手机又塞了回去。
拳馆里的灯光一暗，周围瞬间人声鼎沸，擂台头顶的白炽灯亮如白昼，沈雾走上台眯了眯眼，抬头便看见了林白天。
拳馆高处有一个突出的小房间，落地窗正对着擂台，林白天不喜欢跟人挤在一块，平时都是坐在那打发时间的。
他盘腿坐在半圆形的沙发上，手上捧着一盒两个手掌大小的冰淇淋，见沈雾看过来，还歪头冲他笑了笑。
沈雾收回视线，目光落到对面的对手身上。
看起来年纪跟林白天差不多大，但不确定是不是个大学生，唯一能确定的是，一定是个没怎么锻炼过，但爱逞强又好面子的富二代。
这会还没开打，他周边就围了一群人，递水的，按摩的，还有……擦汗的。
沈雾垂下头，盯着拳套的目光有些散。
他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比赛开始。
对方一拳挥过来的时候，周围又炸响一阵声浪，他下意识偏头一躲，抬手就还了一拳，力度还挺重。
正如他所说，那人压根就没打过几次拳击，出拳速度慢，姿势也不太对，不仅没躲过沈雾那一拳，还直接被砸到弹力绳上。
底下顿时一阵唏嘘。
几下来回，对方完全被沈雾压着打，再一次压回弹力绳时，他甚至恼羞成怒地将嘴里的护齿吐了出来。
完全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
但是这样的人正好，林白天本来就需要这样的人。
沈雾握着拳头，冷眼看着对方再一次毫无章法地挥拳过来。
速度依旧很慢，他只要抬起手就能挡开。
只要偏一下头，就能躲开。
他小时候第一次爱上拳击的时候就知道，在擂台上，只要还站着就要反击，只要能反应就不能认输。
可是……
沈雾松开手。
没有反击也没有躲，那一拳重重砸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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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学校进行了第二次月考。
吉祥一开始实行的按排名选座遭到了大家的强烈反对，有人说经常换座不利于同桌之间的感情培养，有人说过于残忍，不留情面，也有人说这是增加了另外一份压力。
吉祥听取民意，最后决定，保持原样等下学期再换一次座位，不过到时候不按排名，也不随机，就让大家自己选。
底下顿时一阵欢呼，甚至有人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吉祥牛逼！”
吉祥愣了愣，“原来你们私底下都是这么喊我的啊？”
该同学连连摆手。
吉祥撑着讲台桌笑，“算了，你们喜欢喊什么就喊什么吧，但有外人在的时候可别这么喊啊，给我点面子。”
大家一口答应，齐声喊，“吉祥牛……”
吉祥吓了一跳，立马抬手往下压，急得音调都变了，“别别别！牛就行！”
宁灵晚上回到家，还将这事发到了群里。
周景宇一脸羡慕，吐槽陈总还是过于稳重了，上回他们班有人生日，班长原本想买个蛋糕庆祝，但被他拦了下来，说是怕影响不好。
群里的人转头又说起其他班的老师，说老郭最近的脾气有所收敛，突然展现铁汉柔情的一面，怕不是在行善积德。说理（20）的班主任是个冷面大侠，他们班篮球队拿了第一都没什么表情，就一点头，就跟莅临指导的领导似的。说文（1）的英语老师表面干着几千块的工作，但背地里竟然背着几万块的香奶奶……
宁灵刷着聊天记录，唯独没见到沈雾出来。
她顿了顿，私聊沈雾发了一张一蹦一跳的兔子表情包，小兔子歪着脑袋，头顶顶着“在吗”两个字。
冷风吹过来时，沈雾抬手将头顶的鸭舌帽往下按了按。
这是条破旧的巷子，中间的地面还裂开了一道缝，周边全是积压的灰尘和黑色污痕，巷口只有一盏路灯，灯光暗淡，外面的灯罩不知所踪，白色灯泡摇摇晃晃，照出一片昏暗的影子。
沈雾压在墙上，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正想按灭时，宁灵的信息就跳了出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墙角的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雾余光瞥了一眼墙角，一边侧耳听着声响，一边给宁灵回信息。
他的信息发出去的瞬间，墙角就映处了一道影子，对方手里提着东西，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然后一拐弯，一抬头，脚步突然猛地停住，转身就跑。
沈雾在对方转身的一瞬间，伸手一把拽住对方的后衣领往墙上一压，对方愣了一瞬，忽然剧烈挣扎，抬起手肘就往后撞。
沈雾一把抓住对方挥过来的手腕，俯身倾上前。
“是我。”
墙上挥动的身影猛地一停，犹豫片刻，问，“七哥？”
“嗯。”沈雾松开了手，仿佛料定他一定不会跑。
男生顿了顿，转过身靠在了墙上，他伸手扯下头上的卫衣帽子，松了一口气，但转瞬又意识到眼前的场景或许比他设想的更糟糕。
沈雾既然会在这里等着他，那起码说明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么多年，我哪一次跑得过你，”韩一飞笑着说，“我刚真没看见你，你出手这么快，也不怕抓错人。”
“错不了。”沈雾靠在他对面的墙上，“我闻着味了。”
韩一飞一愣。
沈雾看着他手上拎着的袋子，“那是老纪家的煎饺吧。”
老纪家的煎饺跟别人的煎饺不太一样，他有秘制酱料，味道特别香，这么多年韩一飞只吃他这一家的煎饺。
韩一飞垂着头，好一会儿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闷，像压在衣服里一样。
“七哥……你别管我了。”
“林白天找我了。”沈雾忽然说。
韩一飞猛地抬起头，有些着急地往他身边走，“他找你干什么？这事跟你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处理！”
“怎么处理？”沈雾看着他，目光冷了下来，“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处理？是继续东躲西藏，还是另谋债主借钱？”
“我……”
沈雾皱着眉，整个人都有些烦躁。
他抬手拽住韩一飞的衣领往墙上一推，猛地凑近他的眼睛，“20万，你到底做什么了能欠下20万！你以为你躲得了？你以为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那他妈是林白天告诉我的！你跟他借钱！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韩一飞心里顿时一慌，他这段时间因为躲债，每天都生活在恐惧当中，心里积压的痛苦在这一瞬间突然崩塌。
惊慌、害怕、不知所措，所有的情绪像一座巍峨大山压在他脊梁上，让他连喘息都是无所遁形的痛苦。
“我也不想的，七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韩一飞仰头压在墙上，溢出口的全是颤音，“我只是想参加比赛，他们说有个战队在招人，但是青训生的名额有限，需要花钱疏通……那三万块是我东拼西凑交上去的……然后他们说还需要五万，不然我就算熬一辈子也上不了台，我不想当一辈子的替补！我着急啊，我害怕啊！我想着我三万块都搭进去了，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啊……我就按他们说的去借钱，我也不知道利息怎么就越滚越多了，更不明白那人怎么就变成林白天了……”
韩一飞抬手捂住脸，像是脱力般顺着墙壁直接跌了下去，“我要怎么办啊……怎么就这样了……我只是想跟家里证明我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我就想参加比赛拿一次冠军！你知道我的，我只是喜欢玩游戏，怎么会变成这样，七哥……我怎么办啊我……”
这条巷子很狭窄，平时路过的人很少，昏暗的光线仅仅只能罩出一小片天地，韩一飞痛苦又无望的哭声，敲在墙上又滚回沈雾耳边。
巷子外是灯火通明的街市，热闹的人声源源不断地盘旋在上方。
谁都不知道有一个少年，躲在黑暗中痛哭。
除了他。
沈雾抬手摘下自己的帽子，蹲了下去——
除了他。
沈雾将帽子压在韩一飞头顶。
“过两天韩爷爷生日，你回去陪他过生日。”
韩一飞一愣，猛地抬起头，他眼睛里全是疲惫和红血色，眼泪挂在脸上特别狼狈，他顿了顿，突然反应过来。
“是不是林白天要你做什么！？你别答应他！我可以想办法还他钱！”
寒风卷着树梢，沙沙作响。
沈雾的声音压得很低，“林白天压根就不在乎那笔钱，不然他不会找我。”
20万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笔庞大的数目，但对于林白天而言，或许还比不上他手腕上的一块表。沈雾不知道这是不是林白天设下的陷阱，但现下能够明白的是，韩一飞这个电竞狂魔，一腔热血为梦想的傻二楞被人下套了，那个所谓的战队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现在都是个问题。
但沈雾顾不了那么多，他只能先想办法帮韩一飞将债还了。
韩一飞立马就急了，他伸手拉住沈雾的手，“他说什么了！你别听他的，他就是个神经病！”
“就是打一场。”沈雾抬手拍了拍他的帽檐，“放心吧，他就是喜欢玩，我陪他玩一次就好了……回家吧。”
“七哥……”
沈雾站起身，“找个地方把脸洗了再回去……还有，别跟任何人说起这事。”
韩一飞还想再开口，但沈雾已经站起身走出了巷子。
这会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街边的小摊贩全冒了出来，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香料的味道，长风一刮，像是满大街都变得热气腾腾。
沈雾拽了拽衣领，在街边打完一个电话才走回家。
他推开院门的声音很轻，开门进去时更是轻手轻脚，但他一转身就看见吴音披着一件大袄，走了下来。
“是不是吵醒你了？”沈雾问。
一楼客厅里只燃着一盏暖灯，是吴音给他留的。
吴音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今晚总是睡不好……乖孙，你打哪回来啊？”
“……去找高谨了，”沈雾走进自己房间，换了一件深色的羽绒外套走出来，“会不会哪里不舒服？”
“不会，”吴音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水，一出来就看见他换了一件外套，“刚那件浅色的不挺好看吗……还要出去啊？”
“嗯。”沈雾打开门，转头说，“你快回房间吧，一楼没暖气。”
沈雾手腕一勾，正准备关门，吴音站在楼梯上突然开口喊住了他。
“乖孙。”
沈雾抬眼望过去。
吴音摩挲着手里的玻璃杯，杯壁上的热度源源不断的暖着她的手心，但她这一颗心总是安定不下来。
她低头看着他，轻声说，“早点回家。”
沈雾一顿，手指按了按门上的一个凹陷处，过会儿才应了一声。
沈雾最初认识林白天，是在之前兼职的那家拳馆，他陪对方打了一场擂台赛。
后来，林白天邀他去他的地下拳馆跟人打一场，因为给的报酬很高，所以他答应了下来。那是沈雾第一次接触地下拳馆。
他本能的讨厌那里的氛围，无论是鬼吼鬼叫，撒钱寻欢的看客，还是昏暗密闭，灯光摇曳的空间，他都不喜欢。
那里没有太多的器械和设备，反倒有一张格格不入的吧台，中央是个擂台，顶上有两盏聚光灯，比赛开始时，全场都是暗的，只有头顶那两盏灯开着。
比起说是拳馆，那里更像秀场。
而林白天这个人……
要不是沈雾见过他脾气古怪的一面，第一眼肯定认为对方就只是个大学生，还是年年拿奖学金的那种。
沈雾将外套的领口竖起来挡风，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
林白天的地下拳馆开在一个小酒馆下面，如果要进去一定得找酒馆里的人带着过去，沈雾记得入门的大概位置，所以没有进酒馆，而是直接绕到酒馆的后门。
那里等着一个人，是一个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对方一见到他就领着他往另一条道走，一直将他带到拳馆的更衣室。
这次的比赛跟上次不太一样，比上次人多，也比上次更吵，他隔着更衣室的木门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外面声浪带来的压力。
沈雾脱掉外套时，口袋里忽然震动了一声。
是宁灵的短信，问他在做什么。
沈雾顿了顿，将手机又塞了回去。
拳馆里的灯光一暗，周围瞬间人声鼎沸，擂台头顶的白炽灯亮如白昼，沈雾走上台眯了眯眼，抬头便看见了林白天。
拳馆高处有一个突出的小房间，落地窗正对着擂台，林白天不喜欢跟人挤在一块，平时都是坐在那打发时间的。
他盘腿坐在半圆形的沙发上，手上捧着一盒两个手掌大小的冰淇淋，见沈雾看过来，还歪头冲他笑了笑。
沈雾收回视线，目光落到对面的对手身上。
看起来年纪跟林白天差不多大，但不确定是不是个大学生，唯一能确定的是，一定是个没怎么锻炼过，但爱逞强又好面子的富二代。
这会还没开打，他周边就围了一群人，递水的，按摩的，还有……擦汗的。
沈雾垂下头，盯着拳套的目光有些散。
他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比赛开始。
对方一拳挥过来的时候，周围又炸响一阵声浪，他下意识偏头一躲，抬手就还了一拳，力度还挺重。
正如他所说，那人压根就没打过几次拳击，出拳速度慢，姿势也不太对，不仅没躲过沈雾那一拳，还直接被砸到弹力绳上。
底下顿时一阵唏嘘。
几下来回，对方完全被沈雾压着打，再一次压回弹力绳时，他甚至恼羞成怒地将嘴里的护齿吐了出来。
完全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
但是这样的人正好，林白天本来就需要这样的人。
沈雾握着拳头，冷眼看着对方再一次毫无章法地挥拳过来。
速度依旧很慢，他只要抬起手就能挡开。
只要偏一下头，就能躲开。
他小时候第一次爱上拳击的时候就知道，在擂台上，只要还站着就要反击，只要能反应就不能认输。
可是……
沈雾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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