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_世叔 长沟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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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第11章

  遥远的京师,此时天上正下着大雪,天寒地冻,房檐下挂了一串冰溜子,在灯笼下折射出暖黄的光芒,宛如一串串宝石,晶莹剔透。

  每到年底腊月,便是京华客酒楼最旺的时候,各地方州府的官员都要纷纷赶来京师,如今景庆帝不太理会朝事,从今年五月开始至如今,已有将近七个月不朝了,朝廷之中,由左相郭士冲把持朝政,权势滔天,一时间,郭府门庭若市,据闻年底来送年敬的官员都要排起长队了。

  这京华客酒楼正在郭府的斜对面,是以那些官员都要纷纷赶来此处,等候时机,好进入郭府孝敬,倒叫酒楼赚了个盆满钵满。

  从二楼雅间的窗口看出去,只见长街灯火幢幢,郭府的大门前有不少马车正在等候着,翘首以盼,即便是鹅毛似的大雪也无法阻止他们的热忱。

  窗边坐着一位青年,他穿着一袭天青色的锦袍,眉目十分俊朗,星眸剑眉,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平常人。

  他手里端着酒杯,正盯着那些车马看,良久地注视着,很快,青年的眼角余光扫到街角,有一人缓步行来,手里拿着一柄油纸伞,因被遮挡了,看不清楚脸孔,他穿着一袭青色的袍子,身形修长,步伐不紧不慢,甚至透着几分悠然之意,在这匆忙的人流之中显得十分出挑。

  待那人走到了京华客酒楼前,略微举起伞,仰头打量着迎风招展的酒旗,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走错,灯笼的昏黄光芒映照在他的面孔上,勾勒出清淡的影子,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眉目舒朗,眉如墨画,一双桃花眼,透着几分沉静的意味。

  身后的人上前来,低声解释道:“殿下,这位是景庆十五年的二甲进士,如今在青州县做县令,姓谢,名轻寒。”

  那锦袍青年颔首,道:“孤知道了。”

  楼下,谢轻寒收了伞,掀起帘子踏进酒楼里,霎时间暖呼呼的空气夹杂着酒香扑面而来,大堂里的交谈声略停,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侧目悄悄打量他,待发觉不是什么大人物,便又转过头去,继续喁喁私语起来。

  他们把声音拿捏得十分好,既能听清楚彼此的话,又不至于让旁桌偷听了去,可见也修成一门学问了。

  谢轻寒入了大堂,酒楼伙计连忙过来,殷勤地问道:“这位郎君,可有预订?”

  谢轻寒答道:“乙字号房。”

  那伙计面上堆了笑,忙道:“郎君请随小人来。”

  谢轻寒颔首:“有劳。”

  酒楼伙计引着他往前走,穿过大堂纷纷攘攘的酒客,上了二楼,走了一道长长的回廊,才在一间雅间门口站住了,伙计轻轻叩门,不多时,门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那人透过缝隙往外看,低声道:“谢公子?”

  谢轻寒道:“正是在下。”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请帖来,那人接过去看了一眼,这才把门完全地拉开了,作了一个手势:“请。”

  谢轻寒踏入门,绕过屏风,一眼就看见了窗前坐着的锦袍青年,他显然是没想到那人的身份,愣了一下,才望向旁边的旧时同窗,对方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谢轻寒压下心中的疑惑,拱手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那锦袍青年正是当今的太子赵霂,谢轻寒在今日入宫述职时,还见过他一面,说来有些可笑,他此次进京面圣述职,却连景庆帝的面都没有见着,龙椅上空无一人,左边坐着太子赵霂,右边坐着左相郭士冲,所谓述职,也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罢了。

  谢轻寒自大殿出来之后,看着白玉阶梯上仍旧等候着入殿面圣的文武官员,只觉得荒唐如斯,忽听有人唤他表字,谢轻寒转头望去,那人竟是自己旧时候的同窗旧友张恭,如今任正六品翰林院侍讲。

  两年不见,故友重逢,张恭提议小聚一场,谢轻寒自然答应,然而,当他看见太子赵霂出现在这里时,便知道这一场小聚之后的用意。

  “不必多礼,”赵霂轻轻抬手,示意他坐,让随从斟茶,茶香袅袅,赵霂道:“你久居江南,想必喝不惯京师北地的茶。”

  他说话时,咬字很清晰,透着一种特别的韵律,十分有特色。

  谢轻寒道了谢,看着面前的茶盏,道:“无论江南又或是京师,皆是茶,解渴而已,没有什么喝不喝得惯的。”

  赵霂微微抬眼:“你不挑?”

  谢轻寒失笑:“如今殿下是主,臣是客,如何挑?”

  他说得这样直白,倒叫赵霂有些讶异,略一挑眉,在心里重新审视了他一番,道:“孤以为你是一个谨言慎行之人,不想竟如此大胆,你就不怕孤治你的罪?”

  谢轻寒道:“那就请殿下治罪吧。”他如此坦然爽快,让张恭有些着急了,正欲替他说话:“殿下——”

  赵霂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头,目光仍旧停留在谢轻寒身上,道:“既然你胆子这样大,倒不如再猜一猜,孤今日为何邀你来此。”

  谢轻寒略一思索,拱手道:“臣听闻过一事,从前有一户人家家里闹鼠,去向人乞了一只猫回来,这猫善捕老鼠,却也善吃鸡,不出一个月,老鼠没了,鸡也没了,这户人家的儿子便问父亲,如今鼠患已去,为何不将猫赶走?”

  赵霂端着酒杯听,他继续道:“父亲却道,家中最大的麻烦本就是闹鼠,而不是因为没有鸡,若有老鼠,便会偷吃我们的粮食,咬坏我们的衣服,让我们无饭可食,无衣可穿,饥寒交迫,若没有鸡,只不过是没有鸡肉吃而已,也不至于冻死饿死,为什么要把猫赶走?”

  说到这里,谢轻寒顿了顿,望着赵霂道:“殿下今日出现在此处,是因为家中生了鼠患吗?”

  赵霂目光灼然,盯着他,道:“正是如此,郭士冲一派根系深厚,把持朝政,结党营私,公然收受贿赂,中饱私囊,甚至连鬻官卖爵之事都做得出来,长此以往,此等硕鼠必会将我大昭啃食殆尽!国将不国!”

  谢轻寒道:“殿下欲待如何?”

  赵霂答道:“自是集结有志之士,一同除去这鼠患,还大昭一个政治清平。”

  谢轻寒微一沉吟,赵霂见他面露思虑之色,便出言激道:“谢大人为十五年进士,孤听闻原本你是要留在京师的,后来因未向郭士冲行贿送礼,惹怒于他,这才被外放青州,做了一个七品县令,孤本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应当嫉恶如仇才是,不想今日一见,竟畏首畏尾,难道这两年外放青州便已然磨灭你的志气与抱负了吗?”

  谢轻寒一哂,笑道:“殿下不必激臣,殿下之意,臣已领会,只是此时非小,臣还要再思虑一二。”

  闻言,赵霂便道:“何时答复?”

  谢轻寒想了想,道:“明日晚上。”

  赵霂起身,道:“那孤等你的消息。”

  谢轻寒恭敬拱手,等赵霂一行人离开了雅间,他才看见了那扇大开的窗,对面就是郭府,门前车马如龙,热闹得如同朝拜一般,他凝视半晌,烛火映在那双桃花眼里,明灭不定。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又回了雅间,唤道:“兰台。”

  谢轻寒转过身,对着昔日同窗微笑道:“元贞,好久不见了。”

  张恭如今年近而立,面白微须,瘦长脸,看着十分和善,道:“今日请你来,虽说有殿下的意思,但是你我两年未见,确实想好好聚一聚,殿下之行,未曾提前向你明言,倒是我之过,请兰台勿怪。”

  说完便是长长一揖,这却像是在道歉了,谢轻寒立即侧身扶住他,笑道:“你我多年情谊,何至于此?小事罢了。”

  张恭道:“若是不嫌弃,兰台可与我小酌一杯?”

  “请。”

  谢轻寒入了座,两人便就着温好的酒叙起旧来,张恭去年便被太子提拔为翰林院侍讲,言谈之中对赵霂十分感激,隐约有劝说谢轻寒的意思,道:“太子礼贤下士,又有才干抱负,知人善用,能听得进劝谏,来日必是一位明君。”

  谢轻寒微笑,端着酒杯道:“今日不谈政事了。”

  张恭见好就收,立即岔开了话题,说起旁的事情来,酒过三巡,两人都微酣,谢轻寒看了看天色,便起身告辞,临行前,张恭问他:“何时离京?”

  谢轻寒道:“后日一早。”

  张恭叮嘱道:“切莫忘记答应殿下的事情。”

  谢轻寒笑道:“自然。”

  岂料才回了驿站别馆,谢轻寒便命随从收拾包袱行李,随从疑惑道:“大人,眼下天都黑透了,不如明日再走?”

  谢轻寒却不容置疑地道:“今夜就走。”

  说完,又命人立即套车马,要往码头去,驿馆的小吏见了,立即出门报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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