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傲然不屈_恋综女观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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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傲然不屈

  大师兄和小师弟

  颍川郡境内,有三骑并驾齐驱于风雪天,循着地图指示,岔出相对宽阔的官道,转入一条山中小路。

  晌午时分,只因为这场鹅毛大雪下个不停,三人视线模糊,使得本就崎岖的山间小道愈发难行,亏得三人坐骑,都非劣马,而是出自京城道院的骏马,据说是山蛟后裔,虽然血脉稀薄,但是跋山涉水如履平地。这趟出门,他们除了各自的通关文牒,最重要的,还是那道出自本国京城吏部侍郎亲笔撰写、由护国真人画押、再由汝州最大道观勘验批示通过的公文。

  为首一骑,年轻女子,戴乌纱冠,身穿一件厚实温暖的碧青色道袍。

  曲眉丰颊,身段看着显瘦实腴,乘一匹浅黄色骏马。

  一双绣鞋微微露出,轻点金镫。

  后边两骑,一男一女,男子骑黑马,作青色素雅的道袍装束,头戴竹编斗笠,背剑。

  女子身材魁梧,肌肤本就黝黑,在雪天映照下就更如黑炭了,穿得却是花俏,一件描金团花的胭脂红裙,袖口绣鸾。

  作为随从丫鬟,她年纪不大,就是身材过于壮硕了点。腰间悬配一刀朴刀。

  她骑乘的也是一匹高头大马,两边各挂一只老旧箱子。一箱装衣物,一箱装书。

  还有一件价值连城的方寸物,小姐也一并给予她保管,是家族老太爷在小姐跻身洞府境之时赐下的重宝。

  有了方寸物,这趟出门,他们才可以轻装简行,除了各自斜挎包裹和马鞍两边挂着的两只箱子,那些可以折叠起来交杌,食盒花几,以及瓶瓶罐罐,都一并装入了方寸物。

  来颍川郡长社县担任一座小道观住持的女子,名简素,她在去年入冬时分,刚刚跻身洞府境,暂无道号。

  师兄柴御,字元嘉,观海境,道号“绳墨”。祖籍并不在颍川郡所属的南山国,而是师门金椁派道场所在的毂率国,国境内古木参天,在青冥汝州极负盛名。

  侍女苏乘,小名花俏。是个地地道道的“花痴”,擅长种植各种花卉,尤其精通栽培牡丹,在京城那边,简家的花园都是小有名气的,一半功劳归花俏。

  最近一年内,天时可谓古怪,先是去年夏大旱,号称五百年不遇,天下诸州水神、水仙一脉叫苦不迭,听闻许多河伯直接被大日曝晒得金身崩裂了,然后是入冬就连绵暴雪,就说今日,都是暮春时节了,依旧是雪大如花,柴御扶了扶斗笠,伸手挡在嘴边,说道:“师妹,明年开春,玉皇城就会按例颁发道号,你到了长社县道观那边,千万千万,别忘记自拟几个心仪的道号,最好在今年入秋前就寄给京城家族和师门祖师堂,两边都好替你早做准备,帮你谋划谋划,争取让你喜欢的某个道号,保证能够在玉皇城那边通过,至少书信往来一次,听师兄一句劝,一些个意思太大的道号,就别想着碰运气了,肯定通不过的,虽说每位道官都有三个自拟道号,可以让玉皇城报备,但是青冥十四州,一甲子才能碰到的盛会,寄希望于此的天下道官何其多,数以百万计,每人三个,加在一起,动辄就是千万个道号,成功讨封的难度可想而知……”

  简素笑着打断师兄的碎碎念,“跟白玉京玉皇城‘讨封’,本来就是碰运气的事情,通不过是正常的,通过了才是意外之喜。反正讨封不成,大不了就用我们南山国自家的那些备用道号好了。”

  各州道官有无道号,是一道分水岭。这意味着授箓道士找到了度师,如俗子及冠,有了个字。

  只是在青冥天下,想要有个道号,可不容易。

  各国朝廷,都专门设置有一座专门记载道号的档案库,每过甲子,修正、更新和补充一次,

  因为天下十四州大小道观,所有的十方丛林,都属于白玉京,故而任何一位道官的道号,绝对不能重复。

  所以每逢甲子期限一到,就是一场多如过江之鲫的“求道”盛会,若是能够得个玉皇城亲自颁发、寄出一道公文的道号,就会被道官视为“得道”,讨着了一个天大的好兆头,所以柴御和简素才会在闲聊中称之为“讨封”。而且创建玉皇城的道士,又是白玉京大掌教,道祖首徒,所以凭此得到的道号,意义非凡。

  故而大掌教寇名,宛如这拨道官甲子一届鼎盛科举的“座师”一般。

  为了争抢和预定道号,所以开春这一天,职掌天下道士谱牒道籍录档颁布的白玉京玉皇城,就会于子时“开门”,传信飞剑、七彩符箓如蝗群一般,遮天蔽日,蜂拥而至,就为了帮助自家王朝道场内的道官求来一个早早相中的“美意”道号。

  十四州,许多早就是上五境的大修士,甚至至今都无一个正经道号,为的就是“碰运气”,结果十几次了,都未能讨封成功。

  花俏伸手拍掉坐骑马脖鬃毛间的积雪,说道:“小姐,朝廷礼部预留道号,从白玉京到咱们汝州,历来都是被赤金王朝过了一手,可能期间还要再被其余几个大王朝筛选一遍,最后才到我们南山国,就只剩下那么百来个道号,还都是别人捡剩下的了,寓意平平,听着就很一般,有些生僻晦涩得都不像道号了,我连某些字都不认识,竟然还有些三字、四字道号的,像话吗,稍微过得去点的,早就被那俩门派祖师堂抢走,或是被那几座最大的道观跟朝廷走后门,悄悄花重金买走了。好不容易剩下几个凑合的道号,也都是被人争来抢去,打破头去。”

  见师妹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柴御便说道:“经常因为这个而起风波,许多豪门世族为此明争暗斗,龃龉不合。”

  简素伸手接过飘落在掌心的落雪,喃喃道:“道号不也是身外物吗?俗子争名夺利,情有可原,可我们是道士啊。”

  柴御摇摇头,倍感无奈,正要辩解一番,好让师妹的想法不要这么天真,太不务实了。

  简素明显不愿跟师兄争吵此事,她已经笑道:“晓得了晓得了,我一定会上心的。”

  此外,所有上五境道官的道号,哪怕已经兵解离世的,后世都不得重复他们的道号。

  听说陆掌教就一直建议,要求对外开放历史上那些玉璞境道官的道号。

  传闻这位掌教还曾建议,将某些过世地仙的道号,白玉京可以代为封存、保管百年。

  各个道场的后世弟子、徒孙,或是家族子弟,如果将来有谁成功跻身地仙,就可以补缺,算是继承这个道号。在这之前,那位道士同样可以按照流程走,拥有一个按部就班而来的道号,但是跻身地仙之时,如果想要继承道号,就可以走一趟白玉京玉皇城,亲自取回道场祖师爷、或是家族先祖的那个道号,而且两个道号并不冲突,无需取舍,可以同时拥有两个道号,就像文人雅士的自号、别号。

  但是可惜这两个提议,都未获得通过,整座天下都心知肚明,能够驳回陆掌教建议的白玉京道士,就只能是余掌教了。

  听说浩然天下那边,就没有这样的讲究,只有一些大仙府的谱牒修士,道号才会被中土文庙严格报备和归档。

  小门小派的谱牒修士,只要别声张,得了便宜就偷着乐,不对外大肆宣扬此事,当然也别取那种名气过大的“老旧”道号,一般来说都没什么,文庙书院管不过来,当地朝廷不愿管。至于那些所谓的山泽野修,就更可以随便取道号了。

  要说那座蛮荒天下,不提也罢,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地儿,哪有半点规矩可言。

  侍女花俏忧心忡忡,“小姐,洪淼卸任之时,留了个不大不小的烂摊子,关于那头流窜犯禁的女鬼,身份根脚尚无定论,这头鬼物,至今还没有被捕获,踪迹不明,我们还是得小心些。尽量多走驿路官道,少走这些山野小径。”

  山间古道,人迹罕至,道路狭窄,马车根本就上不来,山路间的凹槽,多是茶马盐商留下的马蹄坑洼,道路积雪厚重,马蹄不小心踩到,就会一瘸一拐,柴御扶了扶头顶的竹编斗笠,点头道:“花俏所言不差,我们还是要小心。”

  简素笑道:“按照县志记载,山中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废弃道馆,我们见过了,就继续走官路。”

  柴御无奈道:“师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先前游历集萃峰山脚的黄庭观,还有随后两处古旧遗迹,你好像都是这么说的。”

  汝州境内,最大的名胜古迹,是那座建造在集萃峰山脚的黄庭观,堪称巨观,被尊为由白玉京南华城分出黄庭一脉的道脉祖庭所在,观内所祭祀祖师,德崇道高,正是南华城的副城主,她被尊称为魏夫人,道号“紫虚”,青冥天下女子元君来“骂架”,要是见了面,不得卷起袖管干一架?

  少年言语之时,常伯伸手捻动灯芯,摇头道:“没有什么仇怨,恰恰相反,他们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陈丛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个?”

  老人笑道:“从其它书上看来的。”

  陈丛无奈道:“常伯唉,就你看的杂书最多。”

  老人开始嚼文嚼字了,“‘最多’谈不上,相对较多而已。”

  少年笑道:“得嘞,以后我一定要刻一方印章,印文就是‘常伯看过’,或是更加书面语些,‘常伯过目’,咋样?”

  老人说道:“将‘看’字改成‘读’字更好些,年少时需读书,年纪大了,再来挑着书看。”

  “古人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是有深意的。”

  “以前的人写书就是传道,读书的人也很当回事。越往后推移,书籍越来越容易接触,书上道理越来越多,反而就不值钱了。”

  陈丛不爱听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小声询问一个最关心的问题,“简观主真不会赶我们走吗?”

  常伯摇头道:“不会。”

  “凭啥?”

  “一看那位简观主就是大家族走出来的有钱人。“

  “这是什么道理,有钱人就一定心善吗?”

  老人笑着摇头道:“不是这么个道理,我的意思,是说简观主不会斤斤计较蝇头小利,真正家底殷实的大族子弟,他们计算得失的方法,跟我们这些常住道人是不一样的,简单来说,她看我们不顺眼,觉得心烦,就将我们都赶出道观,我们俩还好说,无依无靠,诉苦无门,只能认栽,但是林摅和马重几个呢?到头来闹个鸡飞狗跳,只会耽误她的清净生活,如此说来,简观主是可以节省下来一些银子,或是在道观内安排自己的人手,但是对她来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你小子可以不当真,她简观主却觉得是一个很实在、最值钱的道理,尤其是被世俗庶务,她就会不胜其烦,真要反复闹腾,甚至是打官司到县衙那边,简观主就是一种得不偿失的亏本买卖,这么说,听得明白?”

  陈丛笑容灿烂道:“谈钱嘛,我就明白了!”

  老人笑道:“德行!”

  典客常伯,在道观内外,确实是一个好说话、没什么脾气的老好人,但若是说一个“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还真就是只有面对自家晚辈的少年陈丛才会有了。

  陈丛习惯性趴在桌上,说道:“常伯,话是这么说,理是这么个理儿,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礼多人不怪,这个道理,总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吧?咱们要不要?嗯,就是孝敬孝敬,意思意思,表示表示?”

  常伯呵了一声,“老子没那闲钱。”

  陈丛抬起头,拿下巴来回擦桌子,“送礼真是一门学问!”

  老人笑道:“平时不是挺灵光的,这会儿脑子不够用了?你不是喜欢刻印章吗,河里摸了好些不一样的石子,多少是个心意?”

  少年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诚心实意赞叹道:“常伯,可以的可以的。”

  老人笑了笑。被臭小子这么表扬,心情……其实还可以。

  总比被这小子来一句“打不过崔瀺,还打不过一个马瞻”来得好吧。

  这种必然会有的混账话,老人猜也猜得到。

  少年思来想去,小声嘀咕道:“印文写啥呢?”

  “我看那位柴仙长,好像与咱们观主是一对儿?不然从京城那边赶来颍川郡呢,千里迢迢的,搁我可不乐意,虽说是骑马,可是一路颠来颠去的,不得把屁股磨没啦?可万一是那位柴仙长单相思就不妥了,我可别拍马屁拍到马蹄上去。”

  “写那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是不是太俗气了些?”

  “不然就写早生贵子?简观主以后总归是有道侣的,有了道侣总归是要生孩子的……”

  少年说到这里,自顾自大笑起来。

  老人斜了少年一眼,陈丛翻了个白眼,“就是开个玩笑,看把你紧张的,说好的每逢大事有静气呢,道理就只有你说得?常伯啊,真不是我这个当晚辈的说你,你这个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的习惯,不得改改啊?”

  老人笑道:“能管好你一个,我就该烧高香了。”

  少年双手抱拳,嬉皮笑脸道:“承让承让,好说好说。”

  常伯提醒道:“想好印文了?”

  陈丛开始自言自语:“简观主如今是我们的传道人了,书上说德高为师身正为范,书上又说,动静有节进退周旋,都是规矩,静而圣动而王,书上还说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是唉,简简单单,可不就是不复加功饰嘛……嗯,简观主的名字,取得不错,相当不错!”

  常伯笑道:“这么些内容,好是好,可你觉得你一个常住道人,送给新任住持道士,这么一方印章,合适吗?”

  陈丛点点头,“也对,意思太大了,跟家族长辈送给晚辈的寄语差不多,确实不合适。直而温简而廉,行简气清和而貌美,其实也是好的,就是显得太油滑,不恭敬了些,恐怕得换成柴仙长来送才合适?有了,书上不是有那么一句,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哈哈,这让我想起马重他们没藏好的一本演义小说,只见那万军从中撞出一员猛将,诸位看官可瞧好了,绛袍朱发,赤马单骑,腰上双悬水磨简……”

  “打住打住。”

  常伯听得一阵头疼,弯曲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其实也简单,只需刻个‘简’字就行了。对方若是不喜欢,你也不算失礼,若是喜欢,就可以作为简观主的一方藏书印。”

  陈丛无奈道:“常伯,简单是真简单了,亏你想得出来!”

  老人笑道:“教你写个古篆的‘简’字,就不简单了。看好了。日晒三竿之前是双竿,道士自当珍惜光阴。藏着一份心思的。”

  陈丛抬头望去,常伯抬起手指,悬空写了个字,底部“门”低“日”高。

  陈丛疑惑道:“能行?”

  常伯说道:“行不行随你。”

  说到这里,老人也是自顾自笑起来,摇摇头,陈丛便好奇询问笑什么,常伯只是摇头,少年便愈发好奇追问缘由。

  常伯说道:“你觉得‘我行其野’这句话,好不好?”

  少年是,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小子倒是可以作为回礼,送给从浩然去蛮荒的文海周密。

  “常伯,不如还是你来刻印章吧。”

  “担心献丑,露怯了?被人随手丢到垃圾篓里边去?”

  陈丛咧嘴一笑,其实是怕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常伯说道:“送礼贵在心诚,我代为捉刀算怎么回事,迟早会露出马脚的。”咋个又开始说道理了,少年摆摆手,“行了行了,我刻,我来刻还不行嘛。我的字又不差,跟常伯比,差距至多在毫厘之间!”

  老人笑骂一句,“臭小子吹牛皮也不打草稿。”

  有些所谓的书法大家、宗师,是字掩其人。

  但是浩然绣虎,却是当之无愧的人掩其字。

  在浩然天下那边,曾经举世皆知,文圣一脉首徒的崔瀺,是最看不起书家的,公然宣称书家最是小家子气,比那画家还不如。

  故而诸子百家当中,本就不该有书家的一席之地。

  一骂骂俩。

  那些被誉为丹青圣手的山上画师、或是各国待诏还好说,觉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是那些专攻书法的练气士,可就憋屈大发了。

  以至于中土神洲稍有学识的大儒、文人,都开始觉得被称呼为书法大家,确实是一个不中听、甚至就是骂人的说法。

  既然文以载道,那么文字作为载体,你崔瀺岂能将其视为雕虫小技?!

  结果崔瀺直接来了一句,你当你是礼圣啊?

  为此还闹出过一场文庙官司,当然还是身为文圣的老秀才出面负责捣浆糊了,代替那个胡说八道的学生,给诸位赔个不是。

  但是据说,只是据说,老秀才一走出文庙,到了功德林,就使劲拍着首徒的肩膀,说得好,话糙理不糙。

  是很多年之后,又“据说”是一场文庙关起门来的议事,老秀才这次是真的火冒三丈了,拍着胸脯说,我从没觉得我的学生,真就错了,是因为我是文圣,是一次都没有,我的学生,从没说错,做错!

  堂堂文圣,当着文庙教主们和学宫祭酒、司业以及一众书院山长,一口一句三字经。

  我拉着他们又道歉又认错,那是他们运气不好,摊上我这么个和稀泥没原则的、吃了冷猪头肉就再写不出好文章的先生!

  但凡他们有一次错了,我这个当先生的,就会让他们亲自道歉!

  那次,一个头别玉簪的儒衫青年,默默坐在台阶上。

  散会之后,老秀才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青年笑问道先生,吵输了?

  老秀才抖了抖袖子,转头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似乎觉得不对,赶忙伸长脖子环顾四周,到底心虚,伸出一条腿,用鞋尖一拧。

  这才说了一句不能够!

  沉默片刻,老秀才感叹一句,其实吵架从来没有输赢的,或者说都是输。

  青年点点头。

  老秀才拍了拍首徒的胳膊,站起身,大笑道走,去功德林,泡杯……枸杞茶。崔瀺啊,这枸杞茶,真有你说的那么灵那么好?先生咋个发现熹平先生的眼神不太对劲呢?

  崔瀺笑着说道反正药书上就是这么说的,想来熹平先生是眼馋吧?

  老秀才哈哈大笑道那必须啊,枸杞茶也喝不着,像你这样的学生又上哪儿找去?

  陈丛喂了几声,晃了晃手掌,“常伯,想啥呢?”

  常伯微笑道:“没什么,想些不值一提的陈年旧事。”

  其实老人确实给少年留了点压箱底的宝贝,其中就有两方印章,分别刻有“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跟“灵泽”。

  崔瀺当年曾经去过一趟落魄山,当时也就顺路去过一趟披云山的林鹿书院了,山君魏檗当然必须主动赶去书院,觐见国师。

  崔瀺曾经叮嘱过魏檗一件事,以后遇到需要你魏山君,就用“灵泽”二字,但是如果有人劝说你用别的,就听一句劝,但唯独不能是那个隔壁邻居劝你,你就听劝换了,不用灵泽二字。至于为何,什么事,又是谁,耐心等着便是,以后水落石出,你魏檗自然知晓答案。

  魏檗当时如坠云雾,但是内心难免震动,冥冥之中,总觉得这是一件对自己而言、极其关键的大事。

  崔国师这是未卜先知?还是大道推演出来的结果?

  好像完全猜出魏檗心思的崔国师,脸上略带几分讥讽神色,笑言一句,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运气好比脑子好就是好。

  魏山君又能说什么呢,就只当是一句好话听了。反正被绣虎说成脑子不好,也确实不是什么难听话嘛。

  陈丛轻声说道:“常伯,你说自己生日是五月初五,以前还没给你过过生日呢,我其实这些年还是攒了些钱的,去县城那边请你喝顿好酒呗?”

  常伯微笑道:“不用,我又不爱喝酒。心领了。”

  少年嗯了一声,可是明显有些失落。

  老人说道:“再与你说点书上的道理?”

  陈丛摇摇头,“困了。”

  常伯却自顾自说道:“五言古诗体,多以第三字为关捩。七古和歌行,约是第五字为关捩。那么人之关捩,就在年少立志。”

  “看人如翻书,看书即读人,等你长大之后,也会离开这座道观,负笈远游,外出求学。”

  “古之立大事功者,大名垂千古者,不惟有超拔之才,亦必有超拔之志。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古来道士书生圣贤,皆从少年立志而起。书上学得几个道理,不需多,要出远门,离乡背井,行万里路,去验证这些个道理到底是对,还是错,或修正,完善,甚至是推翻这些年少时以为天经地义的道理……”

  老人说到这里,少年听到这里,轻声喃喃道:“常伯,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远游啊,你都老了。”

  书上说了,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可是天大地大,他就只有常伯这么一个亲人,就算可以做到书上所谓的游必有方,但是要走那么远的路,再回来,常伯还在道观每天烧火做饭、敲钟打鼓、打扫道观吗?

  其实少年早就忘记了,在大师兄跟小师弟之间,他们真正意义上的那场分别,不在将来,而在以前,事实上就在他们初次见面之时。

  当时老人蹲下身,摸着由一片本命瓷“拼凑”而成的孩子的脑袋,笑容和煦,微笑道:“你好,这些年一直忘了自我介绍,其实我不叫常庚,也不是你的什么常伯。这场护道,就到此为止了。你听不懂这些没关系,也不用记住今天。别怕,因为我本名崔瀺,是你的大师兄。”

  只因为崔瀺来自三教祖师散道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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