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俊佑第一时间从劲和那里得知了闵国坤去世的消息，随即连着拨了几个电话出去……
当一切交代安排妥当，一个人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盯着电话。
他想为她做点什么，他能为她做什么？一夜过去，也没有孝和的消息。倒是自己父亲和叔叔的助理分别打电话过来，问他是否知道什么内部消息。
次日，闵氏高层团队正式对外公布闵国坤的律师公开的关于授权给劲和的文件。
业内一片哗然。
万幸的是劲和回来的时间刚刚好，否则，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还没有被掀起的波澜被劲和强硬地压制了下去，一切都是继续按照闵国坤之前在会议上提出的方案进行。大家猜不出这个传说中的沈劲和为什么如此熟悉闵氏的内部情况以及闵国坤的行事风格与理念。私下里都在暗自揣测闵国坤有意让沈劲和的跨国公司收购自己，只是还未实现就意外身故。
所有的猜测是不是空穴来风，劲和并不在意，先稳住现状才是问题的关键。他的第一个决策就是第一时间将员工的遣散费到账，并亲自到即将关门的子公司去，代表已过世的闵国坤对大家表示感谢，并承诺如果闵氏东山再起，欢迎大家回来。
高层内部的矛盾与恐慌在劲和强硬镇定有效的行事中化解了。大家私下里开始互相打探有关劲和的详细资料，当得知他的强大背景以后都想着可以跟着他直接转战新的公司。劲和为此承诺一直与闵氏站到最后的几位肱骨之臣，很快就会给大家答复，欢迎大家与闵氏并肩作战。
孝和夜里才醒来，病房里只有京年守着她。
昏暗的灯光从他背后射过来，遮掩住了他发红的双眼。
“还好么？”他轻声问。
孝和直盯盯地看着天棚，回想起闵国坤咽气的那一刻，眼泪又顺着眼角溢了出来。
他拿过纸巾帮她擦去，问：“叫医生来好么？”
孝和情绪仍旧不太稳，满脑子都是白天听劲和提到的那些只言片语，她知道闵国坤的突发病绝对不是一个意外。
“劲和在哪？”她问。
京年怔了一下，心里有些堵得慌，看她虚弱的样子，压着心里的不舒服没与她计较，回答说：“有些棘手的事要他处理。”
“你没事吗？”她突然想起美夕给他打过电话。
“我留下来照顾你。”他说，“要不要先喝点水？”起身倒水。
“不用了。”
京年看着她有些发白的嘴唇，还是拿起了水杯：“喝一点吧。”
“不用了，你回去吧。”孝和又说。
京年愣了一下，拿起的水杯被放了回去，别过头去看着别的地方，似乎有些吃力地问：“一定要劲和吗？”
孝和没说话。
京年脑子里都是闵国坤临终前对他的嘱托，忍了半天，最终服软：“先回家吧。”孝和冷冷地说：“我想一个人呆会儿，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京年不想作任何解释，亦或辩解，就那么看着她。
相顾无言。
“你先回去睡吧，不要让人担心。”孝和说。
是她担心他，还是认为美夕会担心他？京年心想。竟没有半句可以反驳，谁让自己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接了一个最不合时宜的电话！
他不想解释，他不喜欢解释。这个时候解释又有什么意思？她一睁眼找的第一个人是沈劲和，不是么？都是他自作自受！
“你一个人可以么？”他问。
“嗯。”孝和点了一下头。
京年深呼吸，起身离开，头也没回。
劲和很快赶到医院，一转进走廊就看见靠墙站着的京年。
“芽芽怎么了？”劲和问。
“她找你。”京年随意抓了抓头，小声说完，看也没看劲和，转身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你不进去？”劲和问。
京年没有转身，没有回头，没有停住脚步，只是晃了一下手臂示意，进了电梯。
劲和看着合上的电梯，又转头看看病房门。
孝和躺在床上，眼泪从眼角滑落进鬓角的发间，旧的泪痕还没有干，新的眼泪又涌出来。
她怎么了？她竟然赶走了京年！
爸爸刚刚撇下她，京年也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见门的响动，孝和慌忙闭上眼。
“醒了就喝点水吧。”劲和去到床边的椅子坐下，拿过方才京年倒的水。
听声音是劲和，睁开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撑着身子坐起来，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
“你忙完了？”她问得有气无力。
劲和点一下头，说：“他走了。”
孝和以为劲和是在问她京年是不是走了，所以没回答。
劲和接着刚才的话说：“刚走，一直站在门外。”
一直低着头的孝和突然抬起头看着门。
劲和挑着眼角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口又看看孝和，没出声。
凌晨，孝和跟着劲和回了闵家。
劲和忙得不分日夜，但每隔一会儿必定给孝和发个信息或是往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帮佣阿姨她的情况。
夜里他回来，她已经睡了。他安静地将买回来的鲜花插到花瓶里，换去旧的，顺便留一张字条在她床边的桌子上，字条被一盒她最钟爱的巧克力压着……
时间眨眼即逝，却没有人告诉她，从她晕倒到她醒来，京年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一边，事必躬亲，熬得两眼通红，也不敢睡上一刻。
闵国坤的离世上了新闻头版，劲和的被托孤掌舵自然成了话题，孝和无法避免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足不出户，一直窝在闵家，睹物思人，哭完了睡，睡醒了继续哭。
开始那几日完全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还不觉得，随着各种问候信息越来越多，说不出心里怎么会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总是不经意地看看电话的信息提示灯，总是不经意地打开屏幕刷新朋友圈看看新留言。
电话里塞满了劲和、俊佑还有闺蜜和朋友们各种各样的问候信息，独独没有京年半个字。
就是觉得缺少点什么，连时间也被架空了。
孝和的情绪渐渐平复，三餐正常，尽管只是象征性地吃几口，也算是不用让人为这些琐事操心，就是话变得很少，对什么都是无所谓地看看。人一下子变得很颓。
闵国坤的出殡仪式在两周后举行。
因为未出正月，所以格外低调，前来吊唁的大都不过是一些闵家素日里的旧友，也有一些场面上有交情的得到消息赶过来。
当然，也少不了过来探风观望的人。
孝和到达时，京年已经在了。
这是他们自那晚以后的第一次见面。
“来了。”他走过来跟她打招呼，发觉她消瘦了不少。
“谢谢你来。”她回答，感觉他的眼神凌厉了很多。
“应该的。”他没有再多回应，走开继续查看各种布置和安排。
孝和几次想开口跟他说话，每次他刚要走到她身边就被别人叫走。
她看着父亲的遗像，心中过滤着这几日的所听所见。
人们陆续到来。
没有一致对外的官方说法，但京年与孝和站在一起接待着亲来吊唁的人，与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寒暄，俨然一副闵家女婿的身份。说话间不时地会侧过头看一眼身旁安静的孝和，有时伸手扶着她的手臂或者直接搂着她。这种看上去很自然的亲密，不免让人猜测其中端倪。孝和同来人打招呼，然后就静静地站在京年身侧或是依附着他，不挣扎，不反抗，满脸的忧伤，有时会瞥一眼旁边的百叶窗。
京年不像以往一样对她亲近宠溺。孝和也不如往常那般抗拒和回避他。
只能说，他们配合得很好，看不出各怀心事。
今日不同往昔，随着闵国坤突然的病故，关于闵氏的各种新闻和流言不胫而走，雪中送炭的人不多，落井下石的人自然也不算少。
劲和身着黑衣，一直呆在旁厅，透过百叶窗留意着那些前来吊唁的人。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关于京年与孝和的婚姻，除了家人以及格外关注孝和的俊佑，外界并不为所知。眼下他这般大张旗鼓地不言自宣摆明身份，究竟意在何为？引来诸多猜测。
孝和也对京年说过不用他这样出面，怕有新闻压下来对他很不利。
京年没回应，心中倒觉得这样才最好。他以这种方式出面，给外界留下足够的猜测，让对方既不敢十分确定孝和与季家的关系，也不敢胡乱猜测闵氏接下来的具体进操作，自然不敢把孝和怎样。这是他保护她的一种方式。
重要的是，忍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站到台面上了，保护她的同时，也摆明了他的态度。
出殡期间，俊佑也专门赶了过来。孝和的状态让他倒抽一口凉气。碍于身边有人，不好过多问候，只是官方地安慰了一下，便借机走开，去见了百叶窗后面的劲和。
反而是在他之后到来吊唁的亲叔叔程庆恩格外关心孝和的近况，问长问短。
“闵小姐这么年轻就要接手这么大的一间公司，不知闵董怎么这么忍心，给女儿留给下这么一个大摊子，难为闵小姐了。”
程庆恩虽然是程俊佑的亲叔叔，也只是比他大个十来岁，看长相算得上的仪表堂堂，看不出已经四十好几。
孝和没和这个人打过交道，只是小时候跟着闵国坤出去的时候见过他几面，没有什么印象。原本她心中满满的都是悲痛，本无心与他周旋，听他这样暗中夹枪带刺的说话，不禁抬起眼打量——
虽然这人一脸的伤心表情，眉毛却被放得很低，本来就不太大的眼睛微微有些眯着，边说话便向前伸下巴①。穿得很是那么一回事，看他微微藏在身后的手，断定这人不是一般的不善。心中正盘算着该怎么应付，京年横了一步插到两人中间，无形地将孝和护到身后，对来人说：“程总高抬贵手多关照一下，孝和就不难为了。”
程庆恩笑笑，来回打量了一下京年和孝和，说：“季总真是不简单，处处都照顾得周到。”
“程总说笑了。”京年大方地笑了，“分内的事，哪里是照顾。”
程庆恩摆出一脸的惊讶，挑起眉头，重复了句：“分内的事。”又看看京年身后的孝和，暧昧地一笑，“对，分内的事。”
孝和一直低着头，一听京年说“分内的事”，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
“那天我在医院看见甄小姐。”程庆恩仿佛不经意地说。
“还真是巧。”京年说，手向后稍稍一伸，拉住孝和，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闵小姐有季总陪在身边怕是不用有什么好担心的，节哀顺变。”程庆恩伸出手。
孝和的右手正被京年的左手拉着，藏在他的身后。她看了一眼京年，见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程庆恩的手还搁在半空，也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京年回头看了一眼孝和，皱着眉问：“怎么了？程总等着你握手呢？”
孝和咬着嘴唇，睁着大眼睛回看京年。
如果不是因为场合不对，他一定会纵情地吻她。她这副样子，太配合。
京年侧过身，两个人拉着的手一下子完全暴露出来。他很逼真地愣了一下，然后拉着她的手晃晃，轻轻柔地说：“不怕，程总不是外人！”
孝和低着头，向他靠靠，完全小女人的样子。
京年松开手，直接搂住孝和的肩膀，将她带进怀里，伸过自己的另一只手同程庆恩相握，煞有介事地寒暄道：“孝和还是小女孩，不太好意思，程总别介意！”
程庆恩也算是个人物，什么场面没见过，当下吃了瘪，脸上一点看不出来，随着京年打哈哈：“闵小姐难得露面，我见犹怜，怎么舍得计较？倒是季总，护花心切，可见一斑！真心不是浪得虚名！”
“几年不见，程总还是这么爱开玩笑。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压力很大。”京年说。
孝和除了看京年那一眼，始终都低着头不出声，由着京年跟他周旋。
程庆恩没有从孝和这里找到半点闵氏的消息，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再待下去也没没什么意思，找了个借口就先走了。
“走了。”京年说。
孝和抬起头看了看门口方向，轻哼一声说：“来者还真是不善！”
京年听后哼笑一下，转瞬又敛住笑意，放开搂着她的手，侧过头看她，问：“看出什么？”
“闵氏这烂摊子有什么值得他贪图的？还至于他在向我发出威胁和挑战。”孝和盯着不远处程庆恩的背影，又问，“还是，他是在借我来向你们发出信号？”
京年一怔，看来，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会有危险吗？”她低声问。
“我会在的。”他回答。
“我是问你会有危险吗？”她强调。
京年看她一眼，没有回答，只说：“谢谢。”
不痛不痒。
孝和看看他，没说话。想想刚才他那样直接地护着她，让她有些意外。
“多想无益，到时候，什么都知道了。”京年说，一脸的云淡风轻，完全看不出刚才面对程庆恩时候的犀利。
孝和眼神落在闵国坤的照片上。京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说得对，多想无益。她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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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为她做点什么，他能为她做什么？一夜过去，也没有孝和的消息。倒是自己父亲和叔叔的助理分别打电话过来，问他是否知道什么内部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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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的是劲和回来的时间刚刚好，否则，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还没有被掀起的波澜被劲和强硬地压制了下去，一切都是继续按照闵国坤之前在会议上提出的方案进行。大家猜不出这个传说中的沈劲和为什么如此熟悉闵氏的内部情况以及闵国坤的行事风格与理念。私下里都在暗自揣测闵国坤有意让沈劲和的跨国公司收购自己，只是还未实现就意外身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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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层内部的矛盾与恐慌在劲和强硬镇定有效的行事中化解了。大家私下里开始互相打探有关劲和的详细资料，当得知他的强大背景以后都想着可以跟着他直接转战新的公司。劲和为此承诺一直与闵氏站到最后的几位肱骨之臣，很快就会给大家答复，欢迎大家与闵氏并肩作战。
孝和夜里才醒来，病房里只有京年守着她。
昏暗的灯光从他背后射过来，遮掩住了他发红的双眼。
“还好么？”他轻声问。
孝和直盯盯地看着天棚，回想起闵国坤咽气的那一刻，眼泪又顺着眼角溢了出来。
他拿过纸巾帮她擦去，问：“叫医生来好么？”
孝和情绪仍旧不太稳，满脑子都是白天听劲和提到的那些只言片语，她知道闵国坤的突发病绝对不是一个意外。
“劲和在哪？”她问。
京年怔了一下，心里有些堵得慌，看她虚弱的样子，压着心里的不舒服没与她计较，回答说：“有些棘手的事要他处理。”
“你没事吗？”她突然想起美夕给他打过电话。
“我留下来照顾你。”他说，“要不要先喝点水？”起身倒水。
“不用了。”
京年看着她有些发白的嘴唇，还是拿起了水杯：“喝一点吧。”
“不用了，你回去吧。”孝和又说。
京年愣了一下，拿起的水杯被放了回去，别过头去看着别的地方，似乎有些吃力地问：“一定要劲和吗？”
孝和没说话。
京年脑子里都是闵国坤临终前对他的嘱托，忍了半天，最终服软：“先回家吧。”孝和冷冷地说：“我想一个人呆会儿，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京年不想作任何解释，亦或辩解，就那么看着她。
相顾无言。
“你先回去睡吧，不要让人担心。”孝和说。
是她担心他，还是认为美夕会担心他？京年心想。竟没有半句可以反驳，谁让自己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接了一个最不合时宜的电话！
他不想解释，他不喜欢解释。这个时候解释又有什么意思？她一睁眼找的第一个人是沈劲和，不是么？都是他自作自受！
“你一个人可以么？”他问。
“嗯。”孝和点了一下头。
京年深呼吸，起身离开，头也没回。
劲和很快赶到医院，一转进走廊就看见靠墙站着的京年。
“芽芽怎么了？”劲和问。
“她找你。”京年随意抓了抓头，小声说完，看也没看劲和，转身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你不进去？”劲和问。
京年没有转身，没有回头，没有停住脚步，只是晃了一下手臂示意，进了电梯。
劲和看着合上的电梯，又转头看看病房门。
孝和躺在床上，眼泪从眼角滑落进鬓角的发间，旧的泪痕还没有干，新的眼泪又涌出来。
她怎么了？她竟然赶走了京年！
爸爸刚刚撇下她，京年也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见门的响动，孝和慌忙闭上眼。
“醒了就喝点水吧。”劲和去到床边的椅子坐下，拿过方才京年倒的水。
听声音是劲和，睁开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撑着身子坐起来，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
“你忙完了？”她问得有气无力。
劲和点一下头，说：“他走了。”
孝和以为劲和是在问她京年是不是走了，所以没回答。
劲和接着刚才的话说：“刚走，一直站在门外。”
一直低着头的孝和突然抬起头看着门。
劲和挑着眼角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口又看看孝和，没出声。
凌晨，孝和跟着劲和回了闵家。
劲和忙得不分日夜，但每隔一会儿必定给孝和发个信息或是往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帮佣阿姨她的情况。
夜里他回来，她已经睡了。他安静地将买回来的鲜花插到花瓶里，换去旧的，顺便留一张字条在她床边的桌子上，字条被一盒她最钟爱的巧克力压着……
时间眨眼即逝，却没有人告诉她，从她晕倒到她醒来，京年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一边，事必躬亲，熬得两眼通红，也不敢睡上一刻。
闵国坤的离世上了新闻头版，劲和的被托孤掌舵自然成了话题，孝和无法避免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足不出户，一直窝在闵家，睹物思人，哭完了睡，睡醒了继续哭。
开始那几日完全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还不觉得，随着各种问候信息越来越多，说不出心里怎么会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总是不经意地看看电话的信息提示灯，总是不经意地打开屏幕刷新朋友圈看看新留言。
电话里塞满了劲和、俊佑还有闺蜜和朋友们各种各样的问候信息，独独没有京年半个字。
就是觉得缺少点什么，连时间也被架空了。
孝和的情绪渐渐平复，三餐正常，尽管只是象征性地吃几口，也算是不用让人为这些琐事操心，就是话变得很少，对什么都是无所谓地看看。人一下子变得很颓。
闵国坤的出殡仪式在两周后举行。
因为未出正月，所以格外低调，前来吊唁的大都不过是一些闵家素日里的旧友，也有一些场面上有交情的得到消息赶过来。
当然，也少不了过来探风观望的人。
孝和到达时，京年已经在了。
这是他们自那晚以后的第一次见面。
“来了。”他走过来跟她打招呼，发觉她消瘦了不少。
“谢谢你来。”她回答，感觉他的眼神凌厉了很多。
“应该的。”他没有再多回应，走开继续查看各种布置和安排。
孝和几次想开口跟他说话，每次他刚要走到她身边就被别人叫走。
她看着父亲的遗像，心中过滤着这几日的所听所见。
人们陆续到来。
没有一致对外的官方说法，但京年与孝和站在一起接待着亲来吊唁的人，与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寒暄，俨然一副闵家女婿的身份。说话间不时地会侧过头看一眼身旁安静的孝和，有时伸手扶着她的手臂或者直接搂着她。这种看上去很自然的亲密，不免让人猜测其中端倪。孝和同来人打招呼，然后就静静地站在京年身侧或是依附着他，不挣扎，不反抗，满脸的忧伤，有时会瞥一眼旁边的百叶窗。
京年不像以往一样对她亲近宠溺。孝和也不如往常那般抗拒和回避他。
只能说，他们配合得很好，看不出各怀心事。
今日不同往昔，随着闵国坤突然的病故，关于闵氏的各种新闻和流言不胫而走，雪中送炭的人不多，落井下石的人自然也不算少。
劲和身着黑衣，一直呆在旁厅，透过百叶窗留意着那些前来吊唁的人。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关于京年与孝和的婚姻，除了家人以及格外关注孝和的俊佑，外界并不为所知。眼下他这般大张旗鼓地不言自宣摆明身份，究竟意在何为？引来诸多猜测。
孝和也对京年说过不用他这样出面，怕有新闻压下来对他很不利。
京年没回应，心中倒觉得这样才最好。他以这种方式出面，给外界留下足够的猜测，让对方既不敢十分确定孝和与季家的关系，也不敢胡乱猜测闵氏接下来的具体进操作，自然不敢把孝和怎样。这是他保护她的一种方式。
重要的是，忍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站到台面上了，保护她的同时，也摆明了他的态度。
出殡期间，俊佑也专门赶了过来。孝和的状态让他倒抽一口凉气。碍于身边有人，不好过多问候，只是官方地安慰了一下，便借机走开，去见了百叶窗后面的劲和。
反而是在他之后到来吊唁的亲叔叔程庆恩格外关心孝和的近况，问长问短。
“闵小姐这么年轻就要接手这么大的一间公司，不知闵董怎么这么忍心，给女儿留给下这么一个大摊子，难为闵小姐了。”
程庆恩虽然是程俊佑的亲叔叔，也只是比他大个十来岁，看长相算得上的仪表堂堂，看不出已经四十好几。
孝和没和这个人打过交道，只是小时候跟着闵国坤出去的时候见过他几面，没有什么印象。原本她心中满满的都是悲痛，本无心与他周旋，听他这样暗中夹枪带刺的说话，不禁抬起眼打量——
虽然这人一脸的伤心表情，眉毛却被放得很低，本来就不太大的眼睛微微有些眯着，边说话便向前伸下巴①。穿得很是那么一回事，看他微微藏在身后的手，断定这人不是一般的不善。心中正盘算着该怎么应付，京年横了一步插到两人中间，无形地将孝和护到身后，对来人说：“程总高抬贵手多关照一下，孝和就不难为了。”
程庆恩笑笑，来回打量了一下京年和孝和，说：“季总真是不简单，处处都照顾得周到。”
“程总说笑了。”京年大方地笑了，“分内的事，哪里是照顾。”
程庆恩摆出一脸的惊讶，挑起眉头，重复了句：“分内的事。”又看看京年身后的孝和，暧昧地一笑，“对，分内的事。”
孝和一直低着头，一听京年说“分内的事”，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
“那天我在医院看见甄小姐。”程庆恩仿佛不经意地说。
“还真是巧。”京年说，手向后稍稍一伸，拉住孝和，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闵小姐有季总陪在身边怕是不用有什么好担心的，节哀顺变。”程庆恩伸出手。
孝和的右手正被京年的左手拉着，藏在他的身后。她看了一眼京年，见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程庆恩的手还搁在半空，也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京年回头看了一眼孝和，皱着眉问：“怎么了？程总等着你握手呢？”
孝和咬着嘴唇，睁着大眼睛回看京年。
如果不是因为场合不对，他一定会纵情地吻她。她这副样子，太配合。
京年侧过身，两个人拉着的手一下子完全暴露出来。他很逼真地愣了一下，然后拉着她的手晃晃，轻轻柔地说：“不怕，程总不是外人！”
孝和低着头，向他靠靠，完全小女人的样子。
京年松开手，直接搂住孝和的肩膀，将她带进怀里，伸过自己的另一只手同程庆恩相握，煞有介事地寒暄道：“孝和还是小女孩，不太好意思，程总别介意！”
程庆恩也算是个人物，什么场面没见过，当下吃了瘪，脸上一点看不出来，随着京年打哈哈：“闵小姐难得露面，我见犹怜，怎么舍得计较？倒是季总，护花心切，可见一斑！真心不是浪得虚名！”
“几年不见，程总还是这么爱开玩笑。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压力很大。”京年说。
孝和除了看京年那一眼，始终都低着头不出声，由着京年跟他周旋。
程庆恩没有从孝和这里找到半点闵氏的消息，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再待下去也没没什么意思，找了个借口就先走了。
“走了。”京年说。
孝和抬起头看了看门口方向，轻哼一声说：“来者还真是不善！”
京年听后哼笑一下，转瞬又敛住笑意，放开搂着她的手，侧过头看她，问：“看出什么？”
“闵氏这烂摊子有什么值得他贪图的？还至于他在向我发出威胁和挑战。”孝和盯着不远处程庆恩的背影，又问，“还是，他是在借我来向你们发出信号？”
京年一怔，看来，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会有危险吗？”她低声问。
“我会在的。”他回答。
“我是问你会有危险吗？”她强调。
京年看她一眼，没有回答，只说：“谢谢。”
不痛不痒。
孝和看看他，没说话。想想刚才他那样直接地护着她，让她有些意外。
“多想无益，到时候，什么都知道了。”京年说，一脸的云淡风轻，完全看不出刚才面对程庆恩时候的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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