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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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一个月的禁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好玩好动的楼泠而言却无异于酷刑——若不是半途上官昱和曲流觞偷偷来看过她几次,楼泠真要怀疑自己身上能长出蘑菇来。

  这闷中带闲的日子好容易挨了一半,这半个月里她无事可做,胡思乱想的东西也不少。比如覃步胭禁止旁人踏足的禁地,比如萧忱,比如让她落入这般境地的阮月潆。

  阮月潆说,她知道她从何而来。

  开始楼泠只是不屑,尤其是在被罚之后,她更加确定那不过是阮月潆为了让她中计而胡口一说。可是这几日不知是怎么了,又开始翻来覆去地做着同一个梦。至于梦中境况……着实让人难以启齿。

  那个梦实在太过稀奇古怪——楼泠自诩洁身自好,四年里没有碰过一个男人,可梦里轻纱软帐旖旎风光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压抑太久做了春/梦,恍惚间还能感到有人伏在她鬓边,贴着她的耳朵叫着一个名字,她多次努力想要听清楚,却总是会在凝神的瞬间忽然醒来。

  次数多了,楼泠不免烦躁之际也会有些疑神疑鬼。甚至连“有夫之妇”,“负心女”诸如此类的想法都冒出来了,这样一来,不免又会联想到“从前”。

  可惜阮月潆已经死了。

  二人被罚的第一日,阮月潆就在房中吊梁自尽。她自然是无缘得见,这消息还是上官昱带给她的。

  而烦扰了她多日的事本就无始无尾无头绪,阮月潆又这么草草死了。楼泠生无可恋地两手抱住了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不摸不要紧,这一摸之下竟不知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是一小块凸起,幅度极小,得用指尖来回摩擦确认才能感觉地到。楼泠顿时被惊得来了精神,又接连抚摸了好几遍,才迟疑着伸手抓了镜子。

  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三下五除二把右肩的衣衫扒到臂弯,左手端了镜子,待角度刚好可以使肩后让她一览无余的时候,楼泠保持着这个略微不雅的姿势,惊住了。

  铜镜的镜面微微泛黄,也不平整,镜中显露出来的一片皮肤却仍能看出一种病弱的苍白,而整个右肩后的背部,都被一块苍青色的花纹占满了。

  脖颈处的那点不过是冰山一角——全貌实际上不大也不小,却很繁复,第一眼看过去稍觉凌乱,勉强可以分辨出正中央是一朵含苞半开的莲花,被数条类似荆棘的东西缠绕住。每条纹路都是肉眼可见的微微凸起,爬山虎攀附墙壁那样爬在她的身上,别样的纹路和色泽勾勒出一种蔓枝丛生的生动和诡艳。不似刺青,倒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也幸好这屋中除了她之外便没人了,楼泠忽然不敢再看,动了动端着镜子的那只手,从镜中看见自己脸,惊惧还未褪去,有一瞬间,这张脸给她一种极不真实的虚假感。

  密密麻麻的冷意泛上来,连头皮都是麻的,仿佛要从皮肉无缝不入地渗进骨头里,她执镜的手骨节已经泛白,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可置信地颤抖。

  楼泠几乎是以三魂没了七魄的状态重新拉好衣衫,最后一个动作刚刚结束,窗边传来异响,紧跟着一个人麻利地翻了进来,足底挨地站稳,开口就是一声:“阿泠。”

  楼泠平复下来的心又被惊了一下:“……十……”

  沈昙竖起食指:“嘘。”

  来人让楼泠倍感意外,十三庭的规矩便是被罚期间不许人来探望,谁人都能看出当日覃步胭满腔的怒火,连曲流觞和上官昱也只来了一次,且还是偷偷摸摸来的。她虽说与谁关系都不差,可沈昙早就有了白清行在身边,私底下也说不上几句话,此时此刻见了她,心头惊讶过后不免情绪微妙。

  沈昙发出“啧”地一声,刻意放轻了声音道:“江湖场学什么宅门规矩,尊卑阶级分明也罢,还禁足。我说阿泠,七姐看你平日乖巧,说是罚你,外头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你这么听话,还真如了她的意。”

  楼泠一愣之后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这话,想一笑置之,经方才一场却笑不出来,颇感心有余而力不足,又不愿彼此难堪,下意识拉了拉衣襟,不像是在回答她,倒像是自言自语,道:“七姐的话我哪敢不听,本就是我有错在先,罚是应当的。”

  沈昙不耐听见这话,稍加沉默后不由分说过去拉她:“行了,跟我走吧。”

  楼泠浑浑噩噩的被她一路拉了出来,没有说话没有挣扎,她脸上被沈昙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面纱掩住了面,路上偶遇一些过往门徒也未被人起疑。神思恍惚到听见沈昙在耳边说了几句话也没有反应。

  直到沈昙拉她下山,穿过不算拥挤的人潮闹市,在一个小巷子里停住了脚步,余光所至的范围被两边的房屋墙檐逼地蓦然狭窄阴暗了许多,耳边充斥的各种小贩的叫卖声和行人过往的热闹嘈杂逐渐被抛诸脑后,从鼎沸归于寂静。

  隔着面纱,沈昙浑然不觉身边的人一瞬间僵硬下来的神色。她的手松开楼泠,转而拍了拍她的肩,语中带笑:“就领你到这儿吧,往前不远有家酒馆,你是个馋虫,憋了这些天也该松松神。我去办些事,待会过来找你。这儿离春宵楼可近的很,你留着神别乱跑乱晃,别给六哥发现了。”

  楼泠听进去了几个字,懵懵然然地点头。

  她楞楞地呆在了巷口,先是低头盯着脚下的青石板望了半晌,人的目光若能化形,这坚硬的石板定能被她看出一个洞来。片刻不过,不远处的一声狗吠毫无预兆地响起,打破了这片浑然的寂静,楼泠本能地抬头,迎面一条黄毛身长的狗撒着四蹄朝她小跑着奔了过来,毛茸茸的尾巴欢快地在臀部左摇右晃,然后这狗到她面前就停了下来,伏下头在她衣摆乱嗅。

  楼泠不喜猫猫狗狗之类,在十三庭这几年也甚少和动物接触,这突如其来的境况让她一边惊回了神,一边登时僵住了身子,想走又不敢走,被软乎乎的皮毛扫在身上的触感从小腿一路蔓到全身,让她进退无措之余又有一点毛骨悚然。

  从这条狗跑出来的一侧房院内探出来一个少女的脑袋,朝这边一张望,撒开豁亮的嗓门就是一声带着匆忙的呵斥:“阿欢!给我回来!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看见人就往上跑,扑到了东街那家的屠户身上被捆着卖了你可别嚎!”

  这狗有灵性,听见自家主人的声音,先是回头和主人相视一下,然后耷拉着舌头当着少女的面围着楼泠转了一圈,再朝少女那边连着吠了两三声。只是狗听不懂人话,人有时候也无法得知狗的想法,少女似乎是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匆匆赶来的,见它依旧靠在一个陌生人身边不回来,急于离开,终于不耐烦了:“不回来就等着流落街头吧!”然后作势就要关门。

  那狗慌了似的往前迈了一步,又回头去看楼泠,一人一狗的目光在半空狭路相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楼泠觉得这狗跟认识她似的,圆溜溜瞪着的眼睛里还能看出几分可怜巴巴的不舍……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立刻被她否决了,偏这时又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忍不住心想:“它是因为我挨的呵斥,不如送它回去罢,也好给它求求情。”

  她迟疑着迈了一只脚出去,黄狗似乎就是在等她这个动作,见状顿时又兴奋起来。

  少女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哪里会真的对它不管不顾,幸好方才那几句不过是关心则乱的话,房门并没有关,楼泠送它到门口便止住了脚步不再往前,刚要走,忽然被一阵似有若无的醇香勾住了鼻子,脚步硬生生折返回来,顿在了原地。

  这条巷子堪称偏僻,方才一路走来也能看见几户大门敞开的院落,寻常的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可这家不一样,门内并不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院子,而是一间屋子。

  这家面南朝北,是背阴的方位,本就光线寥落,又没有点蜡,好在要适应这种昏暗并不难,楼泠进了门,入眼先是正堂一张柜台,唯有的几张桌椅板凳擦的很干净,东西不多,却都各归其位摆地很整齐。

  也是进来后,那股醇香从似有若无变作清晰可闻。

  这摆设,这味道,莫不成就是沈昙所说的那家小酒馆?

  这一回想,一下子顺藤摸瓜似的牵连带出了好多东西,下山时沈昙怎么说来着,大致是有不得不做的要紧事,又不能给十三庭里的其他人知道,之所以瞒了众人独独拉她同去,一是对她放心,二是倘若擅自下山一不小心被发现了,也好有个应急的理由——楼泠贪玩之性是众人皆知的事,一个耐不住寂寞偷偷跑下山也是情有可原,再拉上别人陪她一起一道疯玩更是寻常不过,沈昙自言有苦衷,那么楼泠此番就是她以防万一的挡箭牌。

  这些话原本她是没有听进去的,此时又一字不落地被回想起来重新涌入脑海,楼泠心道我的好姐姐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么,要真被发现了,罪上加罪我还有活路可走么?四哥再厉害能抗住大哥和七姐护住我么?你和三哥小两口相亲相爱为什么不让他陪你下来……算了。

  人跑了山也下了,要说挽回的余地也已经没了,现在只能祈祷相安无事,不要东窗事发被逮回去才好。

  还能怎么办呢。

  既来之则安之。

  只是她空站了这么大会儿都没个人来,约摸是门可罗雀惯了,不论是狗还是人都不见踪影,楼泠往前走了一步正到堂中,刚要开口唤人,内堂的帘子就被一只手掀开半截,露出来一张半生不熟的面孔。

  正是方才见的那名少女。

  少女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着一身简朴素净的布衣,袖子挽到了小臂处,一头乌黑的秀发在脑后松松垮垮挽了个髻,微微发散下垂,似乎是刚做完手头的活计没来得及梳理,稍显凌乱但不失随性,帘子刚被放下,她一抬头,正好和楼泠对上了目光。

  少女先是一愣,随后双目霍然一亮,像捡了什么宝似的。

  楼泠心下又是一虚,被这灼灼发亮的目光盯地不自觉想往后退,她从来没有局促的时候,却少见的有些浑身不自在。

  就听少女满怀欣喜的道:“姑娘,是要买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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