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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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秦衍的葬礼没结束几天,秦徽连伤心都顾不得,朝中的事接二连三压下来,磨地她一日比一日劳累,原先的悲伤竟也逐渐被抛之脑后似的淡忘了。斟字酌句地打磨了一封奏折呈上去,这案便成了无凭无据的悬案。

  牵扯其中的人各有各的鬼胎,几个御史当朝便毫不留情地参了秦徽一本,说辞大不相同,却都是一个意思——秦大人担此重任,承的是女帝的希望,然而到了大事上便手足无措,毫无头绪。都说秦大人惊世之才,名不副实倒不尽然,然而年纪轻轻,资质尚浅,阅历不足,当不起大理寺卿这个要职。要多义正言辞有多义正言辞,把殿中沉默不语的人当成了不会动的靶子,只教一言一语化作利箭射过去,却都不中红心。

  大皇女最是乐的看她吃瘪,仿佛见着秦家的人不痛快,她身上就能多长块骨头似的,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经看见了秦徽被口舌之剑戳了个千疮百孔的模样,三魂七魄都乐地飘到了半空。

  御史的唾沫不要钱似的下了一场临头雨,连珠炮一样,说到劲头上,女皇都拦不住——御史下督群臣上谏君王,那张臭嘴里什么深明大义张口就来,总是一副气愤填膺的样子,芝麻大小的屁事也能说地通天彻地,没理也能扯出理来。

  同为御史的陈大人听不下去了,几句话堵了回去,两个大臣当朝就掐了起来,大有喷到天昏地暗的架势。

  这滔滔不绝的口若悬河断在内侍一句“陛下——”里,端着雪白拂尘的女侍从殿外小跑进来,穿过群臣,说话间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见鬼似的惊恐,拜道:“陛下,秦……少主求见。”

  她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合适,“少主”两个字在唇齿间兜兜转转了一圈,叫出来的时候也觉得重如千斤。

  隔着几层台阶,女皇刚松下一口气,还没缓过来,觉得自己已经被御史的口若悬河说地耳朵麻木了,还以为听错了,身体微微前倾几分,蹙着眉又问了一遍:“什么?你说谁?”

  女侍暗自咬牙,壮着胆子咬字重复一遍:“秦少主——大理寺卿的长姐,在外求见!”

  那名字像个存在了许久的魔咒,即便没被直接说出来,还是足以让人心惊胆战。若说方才是没有听清,那么眼下,女侍短短几字一句的话,竟比御史的出口成章还具穿透力,尖刺一样扎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大臣和女皇一同静下来,两个针锋相对的御史此时反而露出相同的惊愕来,殿中一时陷入死寂。

  然后一眨眼,不知是哪边先炸开的锅,秦徽一动不动地立在铺天盖地的嘈杂里,脑子里已经懵成了空白,若非还剩一丝理智,当时就要撒腿冲出大殿去。

  实在太突然了——高堂龙椅上俯视群臣的女皇都愣了,完全没有再见秦岫的准备,天子袖袍下的手几番握紧又松开,手心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倒不是因为怕——身为天子,她当政已经数十年之久,什么场面没见过,早已练就一身泰山压顶都不变色的本领,只是那孩子给她和秦徽的感觉完全不同,反而让她本能地感到无法掌控,和她的家族一样,一直在削尖了脑袋与她作对。

  女皇的近身内侍一定知道,她曾不止一次地一面发怒,一面还感叹秦岫:“此女当为皇家人。”

  可怜女皇还不知道,若秦岫真的生为皇家人,必定是冷心嗜血,就算有朝一日荣登大宝,没几年也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昏君,连赶带轰地滚下来,再载入史册,臭名留青史。

  谢暲本想着没能除了秦岫这个混账王八蛋,让秦徽吃吃苦也不错,好戏看到一半,大皇女都在心里连连拍手称快了,骤然打断,正在瞪着那煞风景的女侍,冷不丁听见这话,也是一愣,还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谁都知道,昔日秦家一家落狱,秦少主是如何东躲西藏逃过捕押,又是如何言辞轻狂对陛下不敬的,女皇心里一直都记着这账呢,冤有头债有主,十有八九不可能看在秦徽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她早早知晓此人命大没死,本还想瞒着,不料她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主动洗干净了往油锅里跳。见过命大的,没见过这么能作死的。

  大皇女心中既怒又乐,越发觉得此人让人恨的牙痒,还不忘给她的勇气可嘉喝了声高彩。

  震惊归震惊,却谁都没有率先踏出来去瞧瞧属实真假,女侍在殿中抖成了筛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龙位上的女皇,都在等着手握最高发言权的人发话。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陛下简直累的慌,摆了摆手,立在一侧的内监心明眼亮,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扯开嗓子高声道了句:“退朝!”

  却没说这秦岫是见还是不见。

  群臣见陛下就这么撂挑子走了,一个个在大殿内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谁都没敢出声去拦,须臾,一言不发的大皇女和秦徽几乎是同时抬脚,去的方向却大不相同——谢暲直接转头绕进大殿深处,不是去女皇面前吹耳边风,就是懒的管这事,秦徽只剩殿外石阶一条路可走,门槛一过,背影似乎是顿了一下,才肯继续往前。

  身后群臣如同被洪水猛兽堵在这容纳百人的大殿,也都三三两两地结上了伴,一面走一面惊疑未定地低声咬耳交谈。

  阴云密布的天下地上,跪着一个沧海一粟般的渺小人影,脊梁骨挺如钢筋,秦徽经过,在她面前驻足。从石阶上起,她的目光就黏在了这挺拔如玉的人身上,一刻都没离开过。

  对方和她一样,目光随着人动,她停下来,秦岫的目光就从她近在咫尺的衣摆一路往上,游弋过她官服栩栩如生的腾云鹤时,她眼里仿佛生了万丈晴光,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秦徽喉咙紧了紧,难能克制住了自己不在天子眼下失态,只问:“……跪多久了?”

  秦岫仰头,浑不在意地道:“没有多久,我也才刚到而已。”说完又顿住,似乎是被她目光如炬盯地心虚紧张,“其实……跪多久都没事,”只要你别怨我。

  越说底气越不足,后半句便湮没无闻在嘴里,没敢说出来。

  秦徽接着沉默,满肚子的话翻江倒海起来,都争先恐后地叫嚣着要冲眼前这个人发作,一时倒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秦岫仿佛能看穿她,依旧跪着没动,语气却带了几分故作轻松的安抚:“你先回去好不好,要教训我,也得先熬过了这时候,左右同家同屋檐,我躲不了,不用怕我跑。”

  站着的人视线朦朦胧胧地看着她,强忍鼻子里冒出来的酸意,觉得自己撑了这么多年的肩一下子就塌了下来,只想什么都不顾地抱着这个人痛哭一场,把这些年来的愧疚和悔意都当成眼泪发泄出来。

  想找她算账的是她,想她想的发疯的也是她,做了决定的是她,悔不当初的也是她。

  跪着的人艰难地笑,站着的人强忍着哭,她挪了一下脚,一步一步地绕过秦岫,僵直着全身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望着她的背影。

  一声戚戚悲切的“阿姐”终是没有忍住,被她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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