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_望春心(女尊)
书荒网 > 望春心(女尊) > 第七十四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七十四章

  谢暲险些再给她一巴掌:“……你!”

  秦岫说完便不动声色地退开了身子,挪到离谢暲一步之遥的地方,待站定之后,她两手往身前交叉一合,这回却是个端端正正的大礼,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您要是真气不过,要打要骂不解气,不如直接将势头往大了闹,叫人都知道我是个罔顾尊卑目中无人的奸佞恶奴,左右这整个京城没有我一丝分毫的好名声,不在乎更差些。只要您有证据,大可在陛下面前告我一状,若是没有,我脸上这实打实的巴掌印子,可就得拉您落个‘苛待臣子’的污泥潭子里了。”

  她何时学会这么以退为进地给人软刀子吃,看似是给谢暲的心结又添了一把火,却在这火外还扔了层坚固不催的金钟罩,让她想发作也发作不出,反而觉出一些急火攻心的憋闷来。

  秦岫垂视着脚下的地面,语气似乎是在笑,恭恭敬敬地逼问道:“殿下您——敢吗?”

  她当然不敢。

  心怀大志的魏王,名声可比她一个放纵纨绔来的值钱,谢暲也不是傻子,个中利弊她很清楚,怎会不加以看重?为争一时之长短而把自己都搭进去,才真叫谢暲打心眼儿里觉得不值得,秦岫不配。

  况今儿已经给了她个教训,叫她长长记性也是好的,打出去的巴掌泼出去的水,打都打了,还能怎样?

  她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身后秦岫十分自觉地缓缓扳直了腰身,看着谢暲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一度冷地毫无温度。像极利刃蛰伏在哑忍坚韧的鞘中韬光养晦,磨砺锋角,再次横空出世时必会寒光摄人。

  不料才一转头,迎面就碰上了二皇子。

  乍然目光相触,秦岫下意识一愣之后,脸上的神色显出几分不自然的躲闪和游离,连那清晰可见的伤都忘了遮,一下子被谢佋瞧了个清清楚楚。

  他的眉顿时就拧了起来,一手抬到半空又堪堪顿住,像是行到半路,突然察觉出了男女有别的不妥,担心唐突冒犯,不动声色地把手又收回了袖子里,皱着眉问:“我方才来的时候瞧见了大皇姐,是她打的吗?”

  秦岫的余光没放过他这么个细微的动作,敏锐地察觉出他一些想靠近又不敢的维诺来,她捂着自己的半边脸,眼睫微微低垂,沉默着把答案摆在了欲言又止的神色间。秦家的先祖秦朝据说有一半南疆血统,延承至今时已经从骨子里淡化了许多,后世虽然已经汉化地几乎没了从前的迹象,到了秦岫这里,也不知是返璞归真还是什么原因,一些细微的地方却仍旧会显现出与纯汉人不同的区别,她的睫毛过分浓密,垂下来的时候就像两排细密的小帘子,几乎严实地遮住了略微深邃的淡色双眸,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没什么,说起来,我正要去找殿下呢。”

  谢佋目不离人:“找我做什么?”

  秦岫:“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给您……道个谢。”

  谢佋了然道:“为了陆云纾的事?”

  说话间扯到了那片余痛未消的脸,秦岫嘶了一声,谢佋这下也不管什么有别没有别了,目光一紧,对秦岫道:“发肿了些,先别说话,我带你去上药。”

  上回秦岫到思召殿来,也只是在正殿与谢佋隔着桌案交谈,这回直接被他领到了一处无人的偏殿,推门进去,迎面便瞧见一张正正方方的黄花梨木桌案,那桌子上堆了成片大小高低不一,颜色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秦岫一眼扫过去,不免惊讶:“殿下精通医术?”

  谢佋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没一会儿便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个小瓶子来:“不……说不上精通,略懂皮毛罢了,实不相瞒,倘若说起易容来,我还颇为擅长,这些,”他举起手里的药瓶子,隔空递给秦岫,“不过是涉及了一些边边角角。”

  秦岫连忙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

  忽听他没什么起伏地问:“为什么不打回去?据我所知,秦大人不是个擅于隐忍的性子。”

  秦岫动作一顿,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殿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左不过就是皮肉之苦,我受的住,也没什么。反倒是殿下……”

  谢暲再如何也是他长姐,这么理所当然地问别人“为什么不打回去”,似乎不合适吧。谢佋笑了一声,满不在乎道:“二皇妹为了躲着她,在封地一待就是三四年之久,她二人私下里宿敌一般,大皇姐便觉得梁王一走,整个后宫加上前朝没人再能牵制她,因而行事放肆了些。端容倒还好,我却不大耐烦跟她和和气气地装模作样,能不见就不见。唔……话说多了,需要我帮你吗?”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一下秦岫手里的药瓶子,秦岫立刻收起心不在焉的神思,忙道:“不用麻烦殿下,我自己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岫听了这些,脑子里率先冒出来一个疑问。

  谢倓知不知道秦淮才是真正的大皇女?

  她回暗邸的路上也一刻不停地在思考这个问题,每每和谢倓同处的时候,她的思绪总是被两个人之间的私事占据了大半,别的片刻都没功夫去想,也没特别注意过谢倓对于谢暲的态度,可联系之前,还有今日谢佋谈起时的语气,若是他不知道真实状况,误以为如今的谢暲便是和他同父的长姐,还多加亲近交好,那以后……

  元俪君后这一出偷梁换柱,一来是不愿让亲生女儿回到这薄情寡义的帝王家,二来也有报复女皇的成分在,若是他打算就这么瞒天过海下去,带着这个秘密尘归尘土归土,一同永埋地下,很有可能连谢倓都不会告知。

  秦岫十分头疼地心想:“这都闹的是哪出啊。”

  吕家的事到现在还没完,第二日秦岫就带着一波人上门对质了,吕熹一开始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直到秦岫拿出那几个假扮平周商队之人的供词,还戳了指印,那印泥的颜色隔了几日还未褪去,依旧鲜艳地就像新鲜的血液,白纸黑字,一五一十全吐了个干净。

  吕熹正哑口无言,吕家主不知从哪个地方,裹挟着来势汹汹的怒火三丈,大步走过来给了吕熹一个耳光,光听着那声音就觉得疼极,吕少主直接被抽地身子都朝旁边踉跄了一下。

  “孽女!”吕代英头顶直冒烟,指着她的那只手都在发抖,“我吕家世代清白,我自问两袖清风,无愧于心,无愧陛下无愧百姓!你……你没了生意,哪怕是从头开始,母亲也不会说什么,更不会拦着你!可你鬼迷心窍,竟然把注意打到大旱的江北?!流民灾区的钱很好挣是不是?!”

  这几句充斥着失望和愤怒的质问直接震慑当场,吕代英抚着心口急喘了几口气,痛心疾首的模样落到一旁陷入沉默的秦岫眼里,不知怎的就让她想到了秦贤。

  那是她身为一个母亲对子女的失望,身为一介人臣对天子的愧痛。

  秦岫的心脏下像埋了数千根看不见的长针,一瞬间扎地她心口一阵不浮表面的疼,记忆里秦贤气到跳脚的模样和眼前的吕代英如出一辙,她像是在大白天陷入梦魇,不由自主地将两个人重叠到了一起,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扶住了吕代英开始倒仰的身子。

  “不会说什么?不会拦着我?”那头吕熹已经开始冷笑,“论女儿的良心之前,母亲还是先问问自己的良心,我初开始经商之时,是谁二话不说要将我赶出家门?!还要连同父亲也一并休了?!你只嫌我做了这行丢人,让铜臭味污了吕家的门楣,何时关心过我?何时问过我这些年独自在外打拼闯荡苦不苦累不累?!现在才知道做出这副教导无方的模样来指责我,母亲不觉得太晚了吗?!”

  这头母女两个各执一理,各有各的苦衷,平常半个字都不会说的话此时此刻全都开了闸似的一股脑倒出来,正你一句我一句吵地热火朝天,那厢魏流枫看地满脸后怕,偷偷摸摸地拉了拉魏婉秋的衣角,压低了声音问她:“你前儿不是跟我说,想辞了玄衣卫的职务去经商?我看还是别了吧,这行沉浮没个定数,忽高忽低的,万一什么时候财没捞到,也把咱家闹地鸡飞狗跳没个安宁,我可受不了。”

  魏婉秋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你放心,母亲那后院起火都能搬着躺椅照旧晒太阳的懒散样儿,她才懒得跟人吵。平心静气,熄火养生,懂不懂?”

  魏流枫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点头附和道:“你说的有道理。”

  那头秦岫不动声色地扶着吕代英,沉声打断了两人没完没了的争执:“吕大人多得圣上器重,是陛下身边的忠心良臣,应该知道陛下对此事绝不轻易姑息,事已至此,你们争也争不出个什么,我看还是先把吕少主带回内司,听候陛下发落。”

  她使了个眼神,左右两名玄衣卫上前就要押走吕熹,吕代英神色一慌,“慢着!”

  她咬着牙,强弩之末般从秦岫的搀扶下离开了身子,转了个身,当着吕府众人与玄衣卫的面,膝盖突然扑通一声,对着秦岫跪了下来。

  秦岫:“……吕大人?!”

  她还陷在因方才的错觉而产生的情绪里,并没有来得及抽出身,一瞬间惊惧无措至极,手忙脚乱地去扶吕代英:“您这是做什么?!”

  吕代英死死跪着不肯起身:“吕某教女无方,纵容吕熹犯下此等大罪,自知此去内司便是死路一条,吕某半身入土的人,说白了没剩几年可活,死不足惜,可小女……二十有五,她还没过完这辈子的一半光阴,纵然罪不容恕,吕某斗胆请求大人,免她死罪。我拿自己这条命抵罪,方对得起陛下,也……也对得起儿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shw9.cc。书荒网手机版:https://m.shw9.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