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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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启程前一天暗邸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只不过都是些碎碎巴巴的蝇头小事,不费什么劲,却很容易让人抓狂,秦岫沉着心整理到一半,听见有人敲门,头也不抬地道了声进,而后才抽空一抬眼,看见来人,顿时一怔。

  ……这不是那天在光天化日下抽了她一巴掌的魏王谢暲么。

  秦岫:“……有事么?”

  想到那一耳光,她的眼神不由得就从惊诧转为晦暗,人也实在身心俱疲的慌,挤不出装模作样的笑脸,只好这么问。

  谢暲冷笑:“行了,别这么看着我,秦大人如今风头正盛,我奈何你不得,哪里还敢随便给你凌/辱受。”

  秦岫心说那你是来干嘛的,看你这黑臭黑臭的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找我拉架的,不是来给我脸色瞧的,难不成是来跟我告别的?

  这可真是足以让人敲锣打鼓宣告天下的稀奇事。

  打死她都不相信谢暲这么有闲情逸致。

  谢暲哼了一声,带着几分不自然地道:“跟我走吧,有人要见你。”

  ——而后就不由分说将她领到了魏王府。

  她跟在魏王身后,一路走来就见各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游廊曲折,心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偏偏前头领路的魏王非要显摆:“修建王府的时候母皇特意放话,说我比二妹懂事省心的多,因此作为奖赏,我的王府要比二妹的更用心些,秦大人呢?觉得如何?”

  她父族不如谢昀显赫,又素日看不惯这个二妹放飞自我肆无忌惮的做派,只觉得和秦岫一样讨厌,加上女皇膝下便只有她和谢昀两个女儿,自然是该各种争来比去。谢昀心大,懒得和谢暲你来我往地逞口舌之快,况她对皇位不感兴趣,叫谢暲当做了假想敌也觉得特别苦恼,只好用这种方式来告诉谢暲,你要什么你自己去拿,你想要的我都不感兴趣,本王深深秉持着姐友妹恭以和为贵的精神,不去你眼前晃悠你也别有事没事来招惹我。

  因而她平日里看见这位皇姐就当透明人,比秦岫无视地还要彻底,然而梁王的身份比秦岫叫人忌惮地多,每每让魏王有气不能撒,只能憋着。在这件事上压过谢昀一头,就叫魏王心里特别舒坦。

  秦岫彬彬有礼地道:“微臣未曾造访过梁王府。”

  所以赶紧收起你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吧你们姐妹俩爱怎样就怎样都跟老子没关系,再说了王府再好能越过太女府去?

  什么时候进了太女府再上天也不迟。

  谢暲还兀自沉浸在自我感觉良好的优越感里,碰了个软钉子竟也十分宽容没有计较,只将她领到一处房屋前,自己站到了一边,道:“你进去吧。”

  秦岫带着满腹狐疑推开了门。

  屋中坐着一个男人,欣长的身影映在面前的屏风上,虽看不清脸,可依稀能辨出熟悉的模样来——朝夕相处四年,秦岫离开十三庭之际最后见到的又是他,又为他的身份大为惊讶了一把,哪儿能不记得呢。

  男人发声:“坐。”

  秦岫不明其意,然而本能地察觉到这可能是要跟她长谈的架势,也懒得装样子推脱,便走到屋中的茶几旁坐下。

  男人隔着屏风见她落座,说了句在秦岫看来十分老套的话:“我以为你不会来。”

  秦岫笑了笑,反唇道:“我以为你不想再看见我。”

  他们之间的纠葛本该随着“楼泠”这个身份的消失而一同烟消云散,她回到了自己的家族,恢复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沈醉嫁了人,说起来本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然而谁都不肯理所应当地承认,分道扬镳后就应该形同陌路——很多事不能就那么算了,秦岫对十三庭的恨积攒多年,沈醉对覃步胭的死耿耿于怀。

  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帐没有清算。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交集,秦岫也不怎么擅长主动开口跟人翻旧事,瞧着沈醉也不会吃饱了撑得把她叫来然后无所事事的晾着,便只好闭口不言。

  “萧忱,”他没有预兆地开口,用无比陌生的语气提起这个熟悉的名字,却叫秦岫心中一凛,缓缓抬目盯住了屏风后那个模糊的身影,听他启唇道,“他没有死。”

  秦岫抿了下嘴唇,淡声:“我知道。”语气并不意外。

  “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这个我总有一天也会知道。”

  “那么,与其猜忌来猜忌去,不如让我给你个准信如何?”男人的声音里有了意味不明的笑,“他在你身边。”

  “……”秦岫眯起眼睛,突觉一些事在他这句话面前豁然开朗般串联了起来,她顿了顿,转了话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预州十万铁骑……是你告发的?”

  沈醉故作赧然:“是魏王。这是大功,我一个男人要了有什么用。”

  “你背叛了他。”

  “是他先背叛的我。”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想看见有人和我一样痛苦难当,”他倒是十分坦然坦荡,“他可真傻,居然喜欢上你,不是吗?”

  秦岫觉得这屋子里点的香有些熏人,闻多了有些心浮气躁,她没心情跟沈醉论这个,语气有些不耐:“没了?”

  屏风后的人默然片刻,问道:“……覃步胭的尸身在哪里?”

  两个人的哑谜打到这里终于出现了明了的地方。

  “拿情报换自己情人的下场,王夫的算盘打的不错。”秦岫就知道他要提覃步胭,居然心情很好的样子,她语气不温不火,颇有些娓娓道来的意思,闲聊似的漫不经心,“她死在我们家,你说在哪里?令你们十三庭闻风丧胆的,不也就私牢和三十六阵?这会儿早就化作兽人腹中酸水了,她杀了我弟弟,这就是代价。”

  “你纵容她,所以失去她,也是你的代价。”

  “……真的?”

  “假的,”秦岫闲闲发笑,“说起来,如今您已经是魏王夫,还心心念念地想着旧情人做什么?王爷知道了,也不介意吗?”

  话音刚落,屏风后的那人突然展颜一笑,深深地看着她,目光透过半透明的屏风射过来,莫名令人心口发烫。

  而后他起身,缓缓绕过那架屏风走了出来。

  男人披着长发,眉眼精致地有些过分,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步开始朝她靠近。这个季节凉风刺骨,他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毁般迷恋各种各样的痛觉,凉气钻入脚心的感觉在别人看来是折磨,却叫他觉得畅快。

  然而从他现身的时候起,秦岫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目光,再不肯去看他了。

  “你信不信,就算我当着她的面和你做些什么,她也不会有半句怨言。”沈醉走过来,跪坐在秦岫身边,闭着眼在她周身轻轻一嗅,“知道你要来,这香是我亲自点的,好不好闻?”

  秦岫并不答话,见他睁开眼睛,笑盈盈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脸,眼中有叫人打心底里不舒服的专注和痴迷,竟像蛇一样妖妖娆娆地缠了上来,她是什么人?混迹过风月的立时便能察觉出异样来,一针见血地冷笑道:“在这里与你苟合么?那我还不如去找个妓子。”

  点破了还不忘嘲讽,沈醉不怒反笑,两侧垂下的长发无意间扫过她的手背,轻飘飘让人心痒,男人笑地风情万种,韵味十足:“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着就要去吻她,秦岫反应极快,偏头一躲,紧蹙的眉头里显出几分恨不能避而远之的厌恶。

  “真冷淡啊,秦大人,难道我们以前的兄妹情分都不算数了么?”

  “情分不情分我不知道,可你已经是有妇之夫,还是自重为好。”秦岫语气淡然,似有鄙夷,“怎么,魏王天潢贵胄,伺候不好沈公子?”“她不如你,”沈醉痴道,“光是长相,谁比得过秦大人天姿?男人都好色,看见姿容上佳的女人便想凑上去,秦大人是上上佳,是不是有妇之夫又有何妨?我这样的人……还在乎什么忠贞名节?”

  秦岫余光投去一瞥,似笑非笑:“露水夫妻这种活儿,在下可玩不起,王夫若是真的寂寞难耐,还是另寻他欢吧。”

  沈醉装作听不见,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她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一颤,默不作声地将手指搭上她的腕子,他这个举措没有丝毫征兆,竟让秦岫躲闪不及,脉门就这么被他握在了手里。

  秦岫干脆眯着眼,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镇定自若地由着他在自己腕子上探来探去,另一只手却不动声色地扶上了腰间的剑柄。

  “你的脉象……很不好,”沈醉沉吟,继而发笑,“如果我真要做什么,你绝对躲不过。”

  “玷污王夫这条罪,就够让你下半辈子都翻不了身。”

  秦岫岿然不动地看了他一眼,唰地从腰间抽出长剑,不慌不忙地放在了桌上。

  “我的确没有力气和你争执,但自杀的力气还是有的,”她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从容不迫地侃侃道,“我来之前,已经有不少人看见了我是被魏王亲自邀入王府,若我今天死在你的房里……”

  她在沈醉一瞬间变色的神情里依旧笑地温柔款款,主动凑近:“怎么样,王夫,做事情前,后果都想清楚了么?”

  沈醉沉默,缓缓将手收了回来,将要直起身离开的时候,一直对他的引诱没什么反应的秦岫却猛然出手,掐住了他的下巴,让他动弹不得。

  沈醉微愕。

  秦岫迎上他的目光,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拿出绢帕来,抬起沈醉的下巴,一点一点轻柔细致地把他脸上的那些胭脂擦去,她做着这样亲密无间的举动,语气犹似与情人耳鬓厮磨时的轻声细言:“不妨告诉你,这身臭皮囊,我早就不在乎了,我不怕死,我的家人都没了,如今不过是无牵无挂的孤魂野鬼一个,没有任何软肋可以供你下手。”

  “前朝沈家余孽,我有千万个法子可以证明你的身份,陛下绝对容不下你,而魏王受你牵连,私藏余孽,居心叵测,很快就要万劫不复了。”

  “你觉得我们家族冷情冷肺没有心,我不辩驳,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我生在这个家,它很冷,哪里都冷,有时候冷到连我自己都恨都怕,别说你这个外人。”

  她的袖子拂过沈醉的脸,满是清清溶溶的冷香味道。

  “所以,安分些,”她拍了拍男人褪去脂华后俊秀地近乎单薄的素白面容,在他仰望的,茫然的目光里暧昧不明地低笑,“勾引我,你还不够格。这些日子,别和魏王给我闹出什么事来,说不定我就会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覃步胭的尸身,在什么地方。”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尚有执念留存,因此有所顾忌,就算做什么也不敢大开大合,他不想死,而秦岫不怕死。

  这点子手段,哪里够看呢?

  沈醉手上没有一个是她的把柄,要撂倒她,光是找到突破口,就够费心费力焦头烂额了。

  他自己也清楚,若一击不成,日后必后患无穷。

  要不然也想不到这么龌龊的法子。

  秦岫将那方帕子握在手里,在手心攥成一团,却不肯再原封不动地放回怀里。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靠他自己斟酌了。

  她收剑入鞘,起身道一声告辞,全程竟是清心寡欲的冷淡,刚踏出来,里面随后传来东西被狠狠摔砸在地上时发出的刺耳声。

  一旁谢暲早就等地不耐烦了,见她神色自若地走出来,反而里面的人却像是气急败坏的样子,眼神不善地瞪了这眼中钉一眼,立时就要进去看沈醉。

  秦岫:“奉劝一句,他现在应该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样子,王爷还是等会再进去。”

  谢暲一顿,眼里顿时就警惕起来:“你们说了什么?”

  “您自己去问他吧,”秦岫拂了拂自己的衣袖,偏头对谢暲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似讽非讽地感慨道,“殿下的心胸……当真让我刮目相看,若无其他事,微臣便告退了。”

  秦岫是世家女,自己再怎么作风不良,却不愿意用最恶毒的揣测去诋毁一个已经成婚的男人,可沈醉……

  就算对现任的妻子没有感情,总不能一边念着旧情人一边当着妻主的面和别的女人发生首尾?

  这水性杨花的做派,是想玉石俱焚的同时再恶心她一把?

  秦岫素来不让人省心,后来做了少主更不让人放心,又整日厮混在外,虽然和秦贤再三保证过不会轻易碰外头的男子,可秦贤为防有人给她下药钻空子,专程想了一个有些阴损的法子来锻炼她的心性——把秦岫关在一间禁室里,点上香状的春/药,又放进去一个美貌的少年来。

  十五六岁的秦岫死死咬着自己的胳膊,牙齿都嵌了进去,几乎生生咬下一块皮肉,满嘴都叼着血,硬是在药效发作的颤栗中吊着一线清明,那少年提前服过解药的,又得了秦贤的话,见势不妙,慌慌张张地想上去,却被她布满红丝凶狼一样的眼神吓地心中瑟缩,而后他怔在原地,竟再也迈不出脚,眼睁睁地看见自家少主为了不露出更难堪的样子来,竟然一转头,直接发狠用脑袋往墙上一撞,生生把自己给撞晕了过去。

  后来许多春/药在她跟前差不多都形同虚设——当然,常人不可能真的不为所动,她也不是大罗神仙,只是能够做到较长时间地控制住自己罢了,也能做到面上波澜不惊。可沈醉所用明显不是一般的春/药……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体能下降,大不如前的缘故。

  就差一点……

  他靠过来的时候,男人的吐息透过脂粉的香气,纯粹又炽热地落在她脸上,说不出的让人心乱意动,就像许多年前那个在她面前瑟瑟发抖如诱人羔羊的美貌少年,让秦岫的神思被侵占了一瞬间后猛的恍惚起来。

  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要永远碎在那个屋子里拼不起来了。

  女人没有忠贞一说,可那种出于强行被挑起的欲望而欢合的感觉让她觉得肮脏无比,再没有什么能比那种感觉更下三滥了。

  沈醉果然是疯了。

  对着自己多年宿敌,如今还得算上一条杀妻杀弟之仇的仇人,也能下得去嘴?!

  他下得去,秦大人虽素来脸皮厚如城墙,心理素质可万万没这么彪悍。

  薄着呢。

  方才那种情况,自杀便是自保。

  待又回了暗邸,鼻息和肺腑都通畅之后,她这才缓缓松开了手指,看着手里那方沾染了男儿香的帕子,安静悠然的眼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变化,森罗万千到最后又都尽数化作虚无,只在心里盘算着将这东西烧了,烧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才好,免得给有心人瞧见,拿在手里大做文章。

  “差人去找二皇子,就说,”秦岫勾了勾唇角,曼声,“我想见他,立刻就想。”

  这被女皇指名道姓点给自己的皇子殿下……实在是叫人心惊,可京中贵女,怎么女皇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挑中自己这么个登徒子了呢。

  她就这么笃定,不怕皇子殿下觉得唐突吗?

  她这么想了,自然也这么问了,为何偏偏是自己。女皇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方才笑出了声:“秦大人这副得天独厚的好皮相,若是不加以重用,岂非可惜。”

  秦岫微惊,诧异的同时也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对谢倓尽心尽力,却不留余力地算计另一个儿子,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么……

  她自负,从不屑于将自己的容貌也看做实力的一部分,觉得只有男人才需要看重这个,而今却不得不承认,皮相原来也可以当做虚与委蛇的捷径与利器。

  走之前秦岫便与魏婉秋等人交代过,盯好陈家与魏王府,另外,梁王的行踪更是要加以重视。

  这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揣着一颗明白脑子做着醉酒后的糊涂事,自从回了京,虽女皇早就习惯了梁王任性妄为的姿态,却也唯恐她多年逍遥在外,造诣加深,本事长进,不得不差人提防着,片刻不离身地看着她。

  当天晚上,玄衣卫总司秦岫离京,奉命前往长乐郡,离开之前没有惊动任何人,却带走了二皇子谢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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