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_问道之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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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怔了怔,衣轻飏反而极为镇定,以心念问道“你确定”

  “本尊说了,一剑之仇不共戴天”赤混见他不信,气极嚷嚷,“无论他玄微变成什么模样,变了何种身份,本尊只要一接近他元神,拿鼻子闻也闻得出来”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反倒有种果然如此的平静。衣轻飏听见自己又重复了一遍“你确定”

  “还确定什么本尊劝你赶紧收拾收拾跑路咯本尊不知道你是什么何方神圣,但玄微必早将你看得透透的”

  赤混深深呼出一口气“玄微是谁天尊座下的一条狗他能与你虚以委蛇至如今,必然别有目的,保不齐明天玄门百家便将你围剿了,臭小鬼你不跑到时可别连累本尊啊”

  赤混还待换口气接着说,云倏转回了身,衣轻飏及时将赤混的长篇大论关回了芥指内。

  “吃好了”云倏略略扬起一条眉。

  “唔,马上”衣轻飏忙拾回筷子,低头刨饭。

  “慢点吃。”云倏将一杯茶倒到他手边,“没人与你抢。”

  若是虚以委蛇,那这也演得太细致了。

  半夜,衣轻飏躺在自己床上,睁着眼,静静看从窗棂投在墙面上的月影。赤混大概仍在芥指里大嚷大叫,他想,这位小祖宗必定是在不落渊底这么些年憋坏了,以至于出来后话这么多。

  话太多,就惹人烦了。

  衣轻飏睁着眼睡不着,闭了眼仍睡不着,大约丑时三刻,终于从床榻上坐起,披上一层衣服,趿着布鞋,在月下推门而出。

  他决定去找罪魁祸首。

  出乎意料,大师兄的房门并未设禁制,想敲也没敲下门,衣轻飏轻轻推了推,便发现门很轻易地就开了。摸着黑进去,摸到榻边险些吓一跳,黑暗里榻边的蒲团上打坐着一个人。

  衣轻飏只停了一停,便坚决地爬上床榻。

  爬到一半,蒲团上的人仿佛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自己的床呢睡一半塌了”

  他以前倒没察觉,大师兄竟还有这种幽默感。自顾自摸进那个无人的冰凉被窝,给自己乖乖掖好被子,衣轻飏眨眨眼看向黑暗里那道人影“若大师兄喜欢,明早那张床便能如您所愿塌了。”

  静了片刻,云倏阖眸轻轻叹息一声“为何睡不着,阿一”

  “做噩梦。”衣轻飏扯谎眼皮子不眨一下,“大师兄,你不问我今日一整天去何处厮混了吗”

  “你想与我说实话”不等他回答,云倏便平静地接下去,“不想,便不必绞尽脑汁地说。”

  “大师兄,你这话多没意思啊,有时候谎话也是很有必要的,不是吗”衣轻飏打了个哈欠,懒懒的语调拖着浓浓的鼻腔,反倒有些黏乎乎撒娇的意味,“有人就爱听人撒谎,也有人为了对方而撒谎呢。”

  奇怪,明明这被窝这么凉,居然真的叫他发困了。

  云倏不应声,只是站了起来走近,衣轻飏撑着乏困的眼皮,凝视那张被如水的月光打磨过似的无俦侧脸靠近,又感受到那张带有薄茧的手掌覆在他额头,低沉的嗓音淌过他耳朵。

  “既然困了,便睡吧。”

  “不会再有噩梦了,阿一。”

  翌日照旧是卯时六刻起床。

  衣轻飏被强行掀开被子,洗漱,套上干净的弟子服,被小鸡仔似的赶到院里练剑。

  鼻尖迎了寒风,又是一酸,眼眶红红的正要落下生理性眼泪出来,云倏妥妥地捏住他鼻尖,止住他眼泪后,又往他嘴里塞进一个大馒头。

  “今天要练的剑招我与你演示一遍,阿一。”云倏拔出守一剑出鞘,淡淡地垂下眼眸,注视少年的脸。

  “今天也是剑法基础的最后一课,我说过,三日后试炼若你能接下我三招,便能结课,继续修习其他法器。”

  “无论是剑法,还是棍法”衣轻飏将馒头嚼了几下吞完,偏了一点头问。

  “自然。”云倏道。

  但显然,衣轻飏今日很不在状态。云倏演示完剑法后,轮到他自己练时便心不在焉。这些剑法路数他上辈子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象征性地错了几遍后便一次演示完成。

  大师兄在廊下静静观看,却并不满意他的表现。

  “你在想什么”云倏冷冷的语调蓦地响起,让心不在焉的衣轻飏浑身一个激灵。

  他眼看大师兄提剑站至他对面,衣轻飏有点懵“大、大师兄结课试炼不是在三天后吗”

  “今日是,帮你醒醒脑子。”云倏云淡风轻地叙说。但衣轻飏再迟钝也感觉得到,大师兄有点生气了,他一向最看不得人敷衍练剑,敷衍打坐,敷衍修行敷衍做一切该专心做的事。

  衣轻飏不得不提起自己的剑。这柄铁剑只是一把练习剑,并无名字,云倏也换了一把和他同样的剑。

  比剑最麻烦的是,还不能暴露他对于这些刚学过的剑法早已烂熟于心。这好比让一个本会走路的人,装作刚刚蹒跚学步的小孩,衣轻飏不保证会不会让大师兄察觉异样。

  话虽如此,就算暴露了又如何

  衣轻飏心中不由讽笑,大师兄又隐瞒了他多少事又或许,大师兄对他竭力隐瞒的这些事实早就洞若观火,知道得一清二楚

  再深入些讲,大师兄又何必让他知道这些他对大师兄来说,又哪里算得上关系好到这地步的人

  锵

  手中的剑蓦地被云倏打落,呈弧线抛向空中,在衣轻飏睁大眼睛时,撩过他脸侧的发丝,堪堪擦过,哐的一声落地。

  与此同时,云倏的剑行云流水般接上,毫不留情地贴近衣轻飏脖颈。要害被遏住,衣轻飏不敢动弹,喉结轻微地咽了咽。

  “我比不过你,大师兄。”他索性撇嘴,“您这是欺负人。”

  云倏撤剑,淡声说“若你专心些,结果不会这么快。”

  衣轻飏垂下眼帘,语调可怜“我知错了,大师兄。”

  他总是这般,认错认得比谁都快,至于是否出自真心实意,只有他本人知晓。

  “方才你若用今日学的剑法,轻易便能接下。但,你犹豫了。”云倏平静地分析。如果能捂脸,衣轻飏现在一定无比懊恼地捂脸了。他就知道瞒不过,硬着头皮上必定会被发现。

  现在,他也只能小媳妇儿似的“嗯嗯嗯”点头。

  云倏顿了顿,不皂色的雾眸敛下,像在沉思“大概是不熟练引起的。不必自责,阿一,我只是在提醒你做一件事时便应专心,不做时才可将它全部置之脑后。”

  “将今日这招剑法练熟,晚饭前我会来检查。”

  这意思就是,若没过关,晚饭便不必想了。衣轻飏已然辟谷,吃饭也顶多是满足口腹之欲,但大师兄显然比他更懂得如何拿捏他的口腹之欲。

  衣轻飏不敢再懈怠至少不再明面上懈怠,他一面专心练剑,一面琢磨如何更巧妙地隐瞒。

  午后不用上山砍柴采药,而是轮到上十七的道法基础课。

  十七这人上课向来是自己在台上讲书,讲得自在且专注,并不管底下弟子们如何。

  按他自己的话说,便是一切随缘就好爱听者自会专心听,不爱听者硬摁着脖子让他听,也不会见什么成效。

  衣轻飏自然是属于后一类的。剑法课上不能发的呆,他全部留在了下午十七的课堂上。

  “众所周知,凡人修道有三境界。”徐暮枕在台上悠悠讲书,“第三洞神为小乘境,第二洞玄为中乘境,第一洞真方为大乘之境。大乘者,若时机成熟”讲到这儿,他明显顿了一顿,垂眉略黯然,“即可渡劫飞升。”

  衣轻飏面上了无生趣,他隔壁桌的步九八举手,满脸写着“抽我抽我”“十七师兄,若是飞升成功做了神仙,天界也是跟我们凡间一样分门派的吗”

  徐暮枕振作精神,笑了笑“天界不分门派,不过也有地位区分。凡间飞升的神仙一般分为两流一是成为一方神君的弟子,二是成为某位神君座下的神将。”

  “若是弟子,便为上一流,居三清境。若是神将,便为较次一流,居四梵天。二者中最上乘的,自然是成为天尊座下弟子或神将,再次便是归玄微神君座下了。”

  衣轻飏的耳朵动了动,敏感地捕捉到了“玄微”两个字。他尚不能确信赤混是否在诓骗他,可赤混也无理由撒这个谎。而且除了赤混,现今世上再无第二个曾与玄微接触过的人了。

  如今唯一疑问的,是大师兄若真为玄微,那下凡的目的何在转世历练,亦或是赤混所说“天尊座下的一条狗”衣轻飏有些烦躁地蹙了蹙眉。他不喜欢这个说法。

  可无法反驳的是,玄微必定站的是天道这边。既如此,上辈子大师兄为何在最后一场比试中故意输给他因为是转世,所以失去失忆了

  可能由于他隔壁步九八和叶九七的衬托,致使衣轻飏的发呆显得如此明显,十七终于点了他的名“阿一,你来说说对于飞升成仙,你有何看法”

  衣轻飏一怔,站了起来。原来叶聆风也正站着,回答十七的问题“弟子认为,仙道贵生,无量度人。长生不老,乃至求仙问道,乃是我辈修道的最终所求,渡劫飞升即使败了,也算为道而死,死得其所。”

  徐暮枕将温和的目光投向衣轻飏。

  衣轻飏顿了顿,道“弟子并不如此认为。在世为人,已有诸多不易,为生活奔波而戴上诸多面具尚可以理解。”

  他眸光转而冷淡,“但做了神仙,躲在泥像背后悲天悯人,俯瞰世间,其虚伪之态倒令弟子更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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