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_问道之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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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进清都山山门,抬头第一眼便能望见正对的天尊神像,磅礴宏伟,垂眸众生。

  第二眼注意到的,便是山门上那一对对联,据说也是当年祖师玄微留下的手笔

  芙蓉白面,须知带肉骷髅;美貌红妆,不过蒙衣漏厕。

  衣轻飏觉得这两句甚妙。

  于旁人而言,这两句说的是一进道门,便应戒色、戒欲、戒一切妄念之想。于衣轻飏而言,这话不过是时时警醒他这具皮囊是空,这具灵魂也会成空,待到百年以后皆化为一抔黄土,爱恨往事便都消散如烟了。

  可今日迈进山门,走过这副对联,衣轻飏却对它视若无睹,沉浸在本该消散的往事之中。

  他发觉,他是否对上辈子疏漏了太多细节以至于到最后活得稀里糊涂,死得也稀里糊涂。

  绕过神像时,迎面撞来步九八。他忙不迭拦下衣轻飏道“九九,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瞎晃呢我问问你,这是什么时辰了”

  衣轻飏被他点醒,茫然抬头。暮光正从山门映射进来,洋洋洒洒地披映在巨大神像的肩上,万物都在西斜,他的影子投长在石板上,延伸融入神像的倒影中。

  “日暮了”衣轻飏恍然。

  步九八重重一拍他肩膀,哀叹“你才知道呢大师兄寻你半天了九九,你现在大难临头,师兄我也保不了你了。”

  衣轻飏下意识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往步九八身后一躲,扯着他的袖子说“掩护我,九八”

  步九八叹气“掩护不了。你一用阵法回来,大师兄就知道了,他专门让我过来嘱咐你,晚斋不必吃了,直接回云台去。”

  衣轻飏想也知道肯定又是“三十遍”,勉强振作精神,往南峰而去,山廊上遇见等待已久的二师姐和叶九七,二人要塞馒头给他垫垫肚子,衣轻飏推拒了。

  “不用了,二师姐,我在外面吃了回来的。”

  司青岚捏了捏衣轻飏的两边脸颊,拿他无可奈何“你这孩子,简直成心让我们不省心。消失了整整一天,什么消息都不留,你知道大师兄都急成什么样了吗”

  “他查到你通过阵法去了京城,便让所有在京城附近历练的弟子都去寻你,没寻到你的消息差点就去信让玄天观帮着找人了他还自己御剑去了京城,绕着北边寻了你几圈呢。”

  衣轻飏露出讶然的神色,他真没想过这事这么严重。

  “不要觉得你大师兄大惊小怪。”司青岚顿了顿,耸肩,“好吧,其实我们也觉得大师兄大惊小怪了。”

  “但他这么担心你,也一定是有理由的。阿一,你以后要再溜出去玩,记着怎么也得给大师兄留封信啊。”

  衣轻飏垂头深深反省“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司青岚轻轻敲了他脑门一记“行了,这话跟你大师兄保证去吧。”

  回到云台,衣轻飏径直去了正堂,没见着人。他微微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绕过屏风,便见大师兄正盘膝坐在后廊上,身边空着一个蒲团,像是留给他的,但衣轻飏不敢坐。

  “回来了。”

  这话不是问句,云倏背对着他,平铺直叙地说。

  衣轻飏摸不清大师兄现在的心情,跪坐在他身后,乖乖点头道“我回来了,大师兄。”

  云倏拍拍身边的蒲团,淡声道“坐到这边来,让我看得见你。”

  此时暮光已越过远处的群山,愈发西斜,月亮从东边慢慢升起。

  衣轻飏乖乖坐下,十分乖顺地先行认错道“大师兄,我已知错,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下回无论去哪儿,我一定记得回来的时间,也一定记得给你留信。”

  云倏没有应声,而是侧过头,常年笼罩一层寒雾的不皂色双眸,此刻以一种极其专注的姿态注视他。这给衣轻飏一种错觉,似乎他已经透过他的眼睛,将他这一行带回来的疑问都看破了。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问大师兄上辈子是否去过不落渊,这辈子又是否还记得那些前尘往事。可他终究又将这些话咽下去,他察觉到他们二人正在某种状态上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这个平衡既微妙也危险,如果一旦被打破,他们二人都有预感,某种不可控的情绪便将溃堤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衣轻飏觉得自己现在便像踩在某条尚可控制的底线上,小心翼翼向外试探。明知不可逾越,却仍想踩过去看看。

  因而衣轻飏探过身去,在云倏仍在对着他这张脸出神时,鼻尖几乎贴到了他鼻尖,歪着头问“大师兄不说话,就是不生我的气了吗”

  他清晰看见,大师兄幽玄的深瞳在他临近时蓦地放大,倒映他完整的面孔。衣轻飏的气息也不自觉随之停滞,夜风伴随云雾寒气拂过他们的面颊,他们的呼吸伴着风声清浅起来。

  不知静默了几息,大师兄忽然伸手,捏住他的鼻尖“缺了半日的功课,罚抄今日要学的第三洞神经”

  “三十遍”衣轻飏抢答道。

  云倏眉梢微挑“挺自觉。”

  衣轻飏翕动鼻尖,笑容沾上甜丝丝的味道“都是大师兄教得好。”又故作黯淡,“不过,我还是讨厌三十遍。”

  云倏起身,弯下腰在他鼻尖轻轻一点,“讨厌就不要再犯。”

  “大师兄你去哪”衣轻飏忙不迭跟他转身。云倏给屋内点好灯,扶着门框侧身道“去给你拿晚饭。别在那儿摸着,到这边有光的地方来抄。”

  衣轻飏拿起桌上的灯盏,去架子上寻到第三洞神经第一部尊经,在书案上铺开纸面,左右各准备一个砚台一支笔,先伸个懒腰揉捏指骨,万事俱全,左右开弓抄书。

  熟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便当喝水吃饭一样是常事了。

  刚抄完一遍,衣轻飏眼神掠过书案,落在了靠在案沿边的守一剑上。大师兄居然忘了把守一剑带走

  不该呀,对一个剑修来说,贴身佩剑可比媳妇儿还要重要。

  衣轻飏不禁起了玩心,拿笔头对着剑柄戳来戳去,好像在逗什么稀奇玩意儿。

  稀奇玩意儿这还不稀奇吗,这可是比大师兄媳妇儿还重要的佩剑啊。不过大师兄这样色儿的牛鼻子剑修会有媳妇儿吗衣轻飏没想象过,也不敢想象。

  起了玩心后,抄不抄书也就不重要了,衣轻飏扔下笔,从衣襟里取出一枚铁旮瘩戒指,正要从里面掏出自己今天得来的老伙计,甫一触到芥指,一阵絮絮叨叨的聒噪声音便钻进他脑海里。

  “臭小鬼快放本尊出去”

  “你信不信本尊拆了你的芥指识相的快放你祖宗出去”

  衣轻飏“”

  差点忘了这位小祖宗。

  芥指上方忽然传来些许动静,骂累了的赤混立即原地站起“你大爷的你个孙贼总算想起你爷爷了”

  “你想把本尊困死在这里臭小鬼,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本尊跟天界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你祖宗都还没出生”

  衣轻飏压根没搭理他,只从芥指里取走了另一样东西。

  芥指打开时,赤混也能感知到周围环境,不由怔了怔“你在什么鬼地方怎么灵气这么重哪个大灵脉吗”

  衣轻飏打算给他透透风,也就没关上芥指,也不回答他,只是摆弄手中取走的这样东西。

  也是一枚小小的黑色戒指,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毫无光泽,烛光印在它身上时仿佛被吸走般,反射不出任何光亮。

  “不对呀,你个修怨力的,住在灵脉做什么”赤混席地而坐,托着下颌煞有介事地推理,“而且这么大的灵脉,千年后早该被几个大门派占尽了我去小鬼你不会在哪个大门派里吧”

  赤混才注意到衣轻飏身上穿的衣服“这是弟子服”

  他眼露诧异,脑回路随即向另一方向狂奔而去“小鬼你牛掰啊混进道门做卧底这招你也想得出来我那些属下要有你这脑子,千年前我也不至于和天界打得如火如荼,还赢不了他们了”

  “纠正一点。”衣轻飏向空中抛出那枚戒指,而后接住,“您老不是和天界打得如火如荼,而是一剑便被人玄微打得满地找牙。”

  “”赤混咬牙切齿,“臭小鬼你到底站哪边的啊”

  衣轻飏微微一挑眉“做我们这行的,当然是站老祖宗您这边的了。”

  赤混满意了,不自觉得意得鼻子翘到天上去“那是,本尊可算是所有邪魔外道的祖宗了,哪个邪修见了本尊不得称一声老祖宗”

  衣轻飏笑了一声“当然,被打得满地找牙的老祖宗。”

  赤混正欲恼羞成怒,便见那枚平平无奇的戒指忽然在衣轻飏手中奇妙变化,化作了一根棍,又化作一把白伞,他眼前一亮道“这玩意儿神啊也是你从浮幽水里得来的宝贝还能再变吗”

  衣轻飏将伞撑开,试了试这“武器”的熟练度又收拢“我家大师兄说了,屋里打伞长不高。”

  赤混无语片刻“你搁本尊这儿装什么乖演入戏了是不是况且你家大师兄能说这种话,要么他人是傻的,要么当你是傻的。”

  少年衣轻飏漂亮的小脸蛋蓦地冷了冷“你懂个屁。我家大师兄是对我的身高寄予厚望,你这种邪修是不会懂这种师兄弟之情的。”

  赤混无了个大语“我这种邪修小鬼你刚刚不还说和我一边的吗”

  衣轻飏又不搭理他了,专心摆弄自己上辈子的老伙计。白伞在他手中再度变化,变为弓、刀、枪,最后幻化为一柄剑身玄黑的长剑。

  衣轻飏眸光微不可察地沉了沉,掂了掂剑身,将它轻轻靠在了案边的守一剑旁。

  这画面太过眼熟,他甚至开始以为这场重生只是一次梦,而现实的他还身处浮幽山顶,枯坐于禁阵中心,终年保持静静端详这两柄剑的姿态。

  赤混没察觉他目光的深远,仍自来熟地絮絮叨叨“对了小鬼,你这宝贝取名没我觉得叫千变魔剑可以的,既点明特点,还霸气威武,你觉得怎么样嗯不够霸气,还可以加个无敌,就叫千变无敌魔剑如何”

  “心领了。”衣轻飏从回忆里抽身,冷不丁说,“它已经有名字了。”

  “什么名”赤混不认为有什么破名字能比得上千变无敌魔剑。

  “绕指柔。”衣轻飏凝视两柄剑的眸光在烛影下微微柔和。

  “绕指柔娘不拉几的。”赤混嘟囔,“小鬼你这名也太拉胯了吧本尊可是很看好你的,你这种水平的邪修,称霸当今魔妖两族简直小菜一碟,到时候法器叫这名,传出去多拉胯啊”

  衣轻飏不敢去握绕指柔的剑柄,也不敢再回忆一遍将剑刺入大师兄胸膛的感受。于是他伸手,试探地停在守一剑剑柄上。

  剑柄冷冽微寒,随他手指放上不曾有任何反应。

  他知道守一剑一定是有灵性的,它陪在大师兄身边的日子可比他长多了,知道的秘密也比他多多了。

  赤混见这小鬼又不搭理他,不满地将感知投向那把剑“你摸个啥呢要上手就上手,犹犹豫豫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可叫本尊恶心坏了等等,这把剑”

  赤混猛地从芥指里站起身,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这剑身上的字是喂小鬼你快把另一面转过来让我看看”

  衣轻飏不知他又抽的哪门子疯,不稀得搭理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收回手,临了也没敢把守一剑拿起来看看。门口忽然传来动静,衣轻飏猛然坐直身体,把绕指柔收回忙不迭丢回芥指。

  砰

  “你大爷”赤混捂住被绕指柔砸个正着的脑袋,咒骂连连,“臭小鬼你死定了,等本尊出去看我不”

  蓦地,他的话不上不上卡住。衣轻飏未来得及关上芥指,他仍能清晰地感知到外界,这一感知便不得了。

  “晚斋都凉了,所以我又热了一遍。”

  云倏将食盒放下,看向坐得格外老实的衣轻飏,略略挑起半边眉,“这是怎么了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衣轻飏将手乖巧地背到身后,不自觉瞥了一眼案边的守一剑,确保它位置没变,这才松口气笑笑道“没,没做亏心事。”

  他扯住大师兄的衣袖,拉他在身边坐下来,撇撇嘴道“大师兄,我就是饿了,饿坏了”

  云倏果然放过他,用指尖一点他眉心“都辟谷的人了,还饿。”

  衣轻飏懒散地单手托住下颌,看他把食盒里的小碟一样样拿出来,理所应当道“谁叫六师傅的夜宵烧得太好吃了呢。”

  “分明是嘴馋。”云倏平淡无奇地叙述事实,将筷子递向他左手,“吃完接着抄。”

  衣轻飏敢怒不敢言地接下筷子。云倏给他碗里一筷子一筷子夹满,又起身剪烛,将光点得更亮。

  衣轻飏趁他背转身去,赶忙摸向衣襟里挂着的芥指,正要将其封上,却在触碰的一瞬间听见赤混的大喊大嚷

  “臭小鬼还不快跑”

  “还以为自己聪明呢这是圈套啊你都被坑了还不知道”

  “这人压根不是你大师兄这他大爷的是、是玄微啊这个老王八蛋化成灰本尊都认识”

  作者有话说

  面对这种指控,老王八蛋云倏表示我有权保持沉默。

  注“芙蓉白面,须知带肉骷髅;美貌红妆,不过蒙衣漏厕”出自印光禅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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