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_问道之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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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

  推开木窗,晨间的水雾扑散他的脸颊。

  画舫正停在一处小栈口,栈口上正值赶水集,小船一叶一叶密密地排在水里,卖荸荠的,菱角的,莲蓬的,这时节该有的河鲜都集中在这一方小小栈口了。

  欢歌了一夜的画舫,此刻倒安静了,一船的人都睡了过去。衣轻飏轻轻扣上木窗,目光在梳妆台上一落,瞧见了一个眼熟的精巧木匣子。

  他倚在床沿上,懒懒地伸手,将那木匣子打开。

  是之前买来的透水白独山玉的玉冠。

  障把这东西还给他了。或许是按之前所说,该上场的人物都上场了。又或许是察觉了他心境的变化,不会再急着离开此处。

  衣轻飏垂着纤长的眼睫默了默,将玉冠收入芥指。

  芥指这一打开,赤混的声音便嚷了出来。这段时间他倒是安静了许多,乍一听到他念叨,衣轻飏还格外有些感怀。当然,是坏的方面的感怀。

  “玄微我怎么闻到玄微的味儿了”

  赤混动了动鼻翼,活像条捕捉仇敌尤其精敏的大狗,那张小朋友的脸皱成一团,“你又跑哪个鬼地方去了怎么这回玄微的味儿这么浓”

  衣轻飏脸一黑“我原没看出来,您老人家竟是属狗的”

  赤混昂着下巴哼了一声,不知为耻反以为荣,“这就是本尊的独门功法了,只要这人离开未超过十二个时辰,本尊连他神魂的味道都能闻个一清二楚,何况这人还是玄微”

  衣轻飏沉吟片刻“如此说来,老祖宗您还真算有个用处。”

  赤混道“怎么想学我教你啊,小鬼。不取你报酬。”

  衣轻飏哂笑“黄鼠狼给鸡拜年。”

  赤混啧啧“反正本尊心思比你单纯。你看看,你不打算放本尊出去,本尊又暂时栽你手里,不得不和你绑一块儿,这不得多关心关心小鬼你吗但其实本尊心里也还有个小小的打算”

  衣轻飏眉一挑“洗耳恭听。”

  赤混以小孩子的脸叹了口沧桑的气“自千年前,正道那伙道貌岸然的修士仗着天道撑腰,对我辈斩尽杀绝以后,邪魔外道之流自此式微,在夹缝中过着胆战心惊、苟延残喘的日子,真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别说他们这些小的,就连本尊也被那可恨的玄微老头封印于不见天日的不落渊之下。但小鬼你天资卓绝又经历独特,怨气缠身源源不断,实乃本尊前所未见。”

  “你听本尊一句老人言,少蹉跎岁月,索性离了清都山,你我二人联手,重新纠集起天下苦正道已久的邪魔外道到时候,正道谁能是你我对手人间岂不手到擒来”

  十足耐心地听完他这一番热血言论,衣轻飏淡淡下了评语“老生常谈,实在无聊。下回换个说法吧,兴许我还感些兴趣。”

  说着不管赤混如何叫喊“慢着慢着”,随手封上芥指。

  这障的剧情进行到这儿,说实话,衣轻飏确实不急着出去了。他对后面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有点好奇,也有点期待。

  期待和大师兄哦不,那位无名无姓的道长,再见上面。

  衣轻飏眉梢染上笑意,活似情窦初开的乳臭毛头。他咳了咳,故作正经地敛回笑容,却又情不自禁伸手,探向了自己的唇。

  未过几息,他又蔫蔫地放下手。

  叹气。这算什么事儿呢他只是急着留下些别的痕迹,一时情急便

  幸好,这只是幻境。现世的大师兄是觉察不到

  衣轻飏蓦地顿了顿。可,那人身上有本该属于现世的大师兄的伤口呀。

  上辈子一次外出历练时,他偶然撞见过大师兄在野外沐浴,清楚记得那时他的胸膛上是没有这一痕迹的。更何况修道之人体质不同寻常,除非是灵力或怨力极强的法器如绕指柔之类的武器,否则是极不可能在大师兄身上留下疤痕的。

  回忆起那道疤痕,衣轻飏的心口又钝痛地疼。这痛感犹如他初见美人图时。

  他隐隐生出些猜想。要么障捏造幻境中的人物是依靠现世中人的身体为原型,要么是这人就是现世中的

  衣轻飏想不下去了。这下钝痛的心口才是猛地一颤。

  不不不衣轻飏扶住额头,大师兄在西北除妖,又没来金陵,怎么可能入得了障千万别自己吓自己,对心脏不好。

  他兀自自己吓了自己一阵。咚咚咚的,房门突然响起来。浣花雀跃地找他下船逛水集,说是他们昨天约好了的。

  是吗衣轻飏眨眨眼,全然不记得了。

  想来也没错,障的时间和现世是不同的。在剧情点时衣轻飏猜测,也就是极为影响障主心境的节点发生时,时间流速是与外界相同的。但在下一个节点到来之前,时间流逝会急剧加速。

  譬如这半个月,几乎是恍然几个眨眼中过去,衣轻飏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时间过去了半个月。

  他凝视浣花姑娘雀跃的小脸,思忖,这次事件没有跳过去,是集市上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他欣然答应邀约,换上衣橱里正常一些的衣裳,把平日被迫散散梳起的长发高高束起,发带绑得紧紧的,出来时将浣花姑娘都惊了一跳,打趣说“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啊”

  光打趣不止,她还有模有样地福了一礼,捏着嗓子说“小公子可否赏奴家一份薄面,屈尊陪奴家去逛上一逛”

  衣轻飏昂起下颌,也有模有样地,学平日来画舫的那些傲慢不好伺候的高门公子哥,趾高气扬地背着手走到浣花面前。

  末了,没憋住笑,他拱手一作揖“姑娘既然邀约,佳人如斯,在下焉有不奉陪的道理”

  因他低下头,浣花一指便戳到他的额头,笑骂“就属你滑头。”

  在衣轻飏的记忆里,浣花年岁比他只大一岁,却比他还早来到画舫。从这位阿一有记忆起,便是浣花一直在照顾他,帮衬她,如姐弟又如母子,羁绊倒胜过他们的那些血脉亲人。

  如此灵动鲜活的浣花,却已是死去六百多年的人了。

  在这座幻境堆积的金陵城中,衣轻飏并不芥蒂于扮演好他的角色。伪装出感情其实很难,但稍稍带入熟悉的二师姐,他不由生出些真挚的情感,眼眸也更为柔和。

  他们这些人是有卖身契在花娘手上的,若是跑了,如今这乱世,叫官府抓到前或许便死于非命了。但花娘开明,也明白他们若是聪明人也不会偷跑掉,因此一向准他们下船就近逛逛。

  陪女孩子逛街倒真是件累事。

  衣轻飏在他二师姐身上领悟这般血的教训,如今又在浣花身上得到泪的验证。

  在水集上逛了许久。什么重要的事都没发生。衣轻飏最初还有些期待,现在抱着一大摞的小东小西,已渐麻木了。

  他还给自己买了副马吊,准备回船上找人凑一桌,好好蹉跎岁月。

  就是这么从集头逛到集尾,他偶然瞥见街边摆的一个小小的字画摊,专卖些俗不可耐的富贵花鸟图,也卖供作画用的笔墨纸砚。本来瞥了一眼便没兴致的,衣轻飏却忽然定睛,凝眸在了一个客人随意拿起的空白画纸上。

  说来很玄,但那种感觉就犹如牵引了一根细线,隐隐约约地把你和它牵扯在了一起。

  衣轻飏走了过去,在那个随意看看的客人放下画纸后,拿起了这张薄薄的空白的纸。

  生意不太好,摊贩的主人瞥了他一眼,就重新低头画那些俗不可耐的富贵花鸟图了。

  浣花在前面的摊子上挑胭脂,见他站那儿不动,出神地望一张空白的画纸,不由唤他“阿一怎的了想学画了不成”

  衣轻飏举着那张画纸,半忧半喜。喜的是美人图终于撞他手上了,忧的是这玩意儿还是个半成品他哪找人给它画上去

  衣轻飏看看摊主,又看看摊主的那些大作。决定还是先别让美人图屈就这人笔下了。毕竟好歹也算个上古流传下的神器,得留点面子。

  买了画纸连带笔墨砚,回去的路上,衣轻飏想到,原来这神器其实只是张白纸,在流传后世中才被人作了画。

  无怪乎古籍之中,提起这神器时还无名称,上辈子他还是从别人那儿“得到”实为抢到它时,才知叫美人图的。

  那上面作的画,应是这六百年来的事。

  障眼捡是捡到了,可又拿它毫无办法。衣轻飏便随意将它扔在了案上。

  他现如今心思可不在障眼上了。

  时间加快,又半个月过去,开始固定接客的阿一,终于等来了他的第一个客人。翘首以盼,满心欢喜,却还要装作一脸不在意的模样。

  可等来的,却不是那位道长。

  一位满身酒气,珠光宝气,正是衣轻飏曾模仿过的那类纨绔公子哥,花了千两求得这一夜,由花娘喜笑颜开地引进来。

  衣轻飏扶扶额头,听这位纨绔表达了半晌的喜爱之情。

  其实他远没这个耐心。偶然瞥向烛光,蜡烛噼剥燃了半个时辰,但该来的人仍旧没来。

  这时那位纨绔已醉得有些上头,舌头都打结。衣轻飏彻底失去耐心,撂下一口都没喝过的酒杯,淡淡睨了对面人一眼。纨绔蓦地闭嘴,昏沉沉倒在桌上。

  心里闷得很。

  衣轻飏从窗子翻出来,终于想起去找他的九八“妹妹”了。

  可到了,什么人影没见着。画舫上也不见随逐、叶九七等清都山同门,玉妙宫的人也没瞧见。

  一问,才晓得半月前那个颇有钱的巨富道士衣轻飏猜是纳兰泱,花了几百两银子将步九八赎出去了。

  这下可好。障中还真只剩他一个了。

  衣轻飏垂下深深眼眸,略有空落,而后摇摇头笑了。

  九八救出去正好,省得在障里出了什么事,这种幻境最易毁人心境,怨气更对修士心境有损。而这一大群拖家带口的人走了,他也落得清净。

  时间渐渐加速了流逝,此后一个月阿一再未曾见过那位道长。

  金陵城里道士也点花魁的笑话慢慢远去,无人提起。

  衣轻飏暗自懊恼那夜是否太过冲动,又想起了那夜他曾说过的话。

  “因为您答应过我的,一定会再来看我,所以我一直在这艘船上等啊等,要是道长您这次不来见我,我也还会一直等下去的。因为我答应过您啊。”

  他皱了皱眉说“我何时让你”

  是了,他何时说过一定会再来。悔恨,懊恼之外,又渐渐生出些不明所以的失望。

  对对方的失望,抑或是对自己的失望。

  时间流逝得很快,衣轻飏敏锐察觉,前世的情绪已开始逐渐影响他本人。身体由此渐渐不受本人操控,尽管意识仍旧清醒,但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寄居在另一个人的身体之上,看他日日在画舫重复着千篇一律的生活。

  这位阿一居然不喜欢打马吊这就很不合理。衣轻飏曾买回来的那副马吊很快被冷落在了橱柜里。那卷空白的画纸倒是一直留在案上。

  他听见自己偶尔与浣花聊天,说“我总是觉得每到入夜身体便很疲倦。陪那些客人们聊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往往昏昏入睡。清早醒来,客人们不见,我也记不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倒像是真的只睡了一觉一般。”

  浣花便劝慰他放宽心“不记得不是更好吗”

  越看,衣轻飏越知道这位阿一是他,也不是他。

  或者说,他是未长大的他,一朵真真可怜的小白花。总让衣轻飏不由忆起小时候的自己。

  生逢乱世,也不知他是怎么长的,性情居然还和小孩儿一般。也许是因从小在画舫女子堆中长大,生长环境倒还算单纯的缘故

  也怪不得小白花不爱打马吊了。衣轻飏为马吊兄叫屈。

  作者有话说

  无论前世今生,攻受身心都是双洁的,大师兄不会让任何人碰阿一的啦哦这该死的独占欲bhi;

  马吊兄多谢衣兄替我正名。人们爱我又恨我,我可真是磨人的小妖精呀叹气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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