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_问道之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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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93章

  祭天大典虽经风波,到底还是有惊无险地办完了。皇帝仪仗自是悠悠撤回宫中,玄天观弟子收拾祭坛,也随后大队离开。

  按理,各门派观完礼自然也该启程离开。只有几个路程远的,譬如清都山,见天色已晚,暂且在玄天观歇一夜,明早方启程。

  倒是终南山紫虚观的弟子,算是不得不留下他们掌门今夜便被皇帝硬拉进宫里,说是要向郑掌门寻道问法,说不得还要彻夜相谈。

  别说其他人了,紫虚观弟子自己都疑惑,为何这新周皇帝偏偏逮着他们掌门问或许是与玄天观、鹤鸣山这些门派的掌门比起来,他们掌门外表看上去与皇帝年龄相仿有些同龄人的亲切之感

  容与君外表倒也符合这范畴。嗯只不过,也没哪位皇帝敢上手硬拽他老人家吧

  且不说郑掌门这一夜如何侃侃而谈大道之法,直讲得自己口干舌燥,天明方休,这边玄天观内却也灯火通明,几位留下来的六大派掌门总得就今日之变聚上一聚不是

  明亮的茶室里,气氛微妙的尴尬。

  云倏一贯的并不多话,盘坐于蒲团之上安静喝茶,眼睑半垂着,脸微冷着,似乎关于今日之事无话可说。

  他不开口,尴尬自然来源于余下的另两位掌门。经历今日之变,业尘子少见地沉默,做惯了老好人的千华子不得不咳了一声,开口“今日之事”

  他顿了下,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索性轻叹“首先便是异数之事既然老莫已承认错算,大家误会一场,容与君和清都山各弟子也该放下恩怨,与玄天观重归一心才是。当务之急,还在于那新魔尊和不渡界之事。”

  云倏点了下头,看似赞同他的话,却接着平静叙说“今日莫掌门当众人之面误指我门小师弟为异数,虽事后承认过错,但免不了各门弟子离开京师后,仍有闲言碎语传开。”

  饶是千华子也皱了下眉,“那容与君的意思是”

  业尘子本人也抬头看来,沧桑深邃的眸底划过一丝凌厉。

  云倏瞥过两人,放下茶盏,淡道“莫掌门自然也该发文各门派,指明错处,澄清谣言。晚辈看来,此乃题中应有之义。”

  这不变相等于要资深望重多年的业尘子,向整个道门自认其错,自扇其脸

  千华子不由蹙眉“容与君,老莫当场便承认了过错,想必在场的这些门派子弟离开后并不会乱传,何必多此一举”

  “想必。”云倏捉住他句中两字,弧度轻微地颔首,“并非必定。”

  千华子哑口无言。

  业尘子目光紧盯着云倏一转不转,半晌,嗤出一声笑“贫道只有一问。”

  “请讲。”云倏客客气气地以晚辈之姿垂首。

  “容与君今日之举、眼下之言,可无违你本来之道、本来之心否贫道只要你这一个答案。”

  听到这问题,千华子怔了怔。

  “无违。”作为当事人的云倏却毫不迟疑地颔首。

  业尘子上半身后倾,声音凌厉地上扬“那贫道已无话可说。明日澄清谣言的文书便会发往各门,如君所愿”

  云倏听了这般刺耳的话也只是点头,达成所愿即起身,朝二位揖了同道之礼方欲离去。

  业尘子已无话可说,和对方较着劲般偏过头。还是旁观的千华子出声叫住“容与君且住我们尚未谈及那魔尊和不渡界之事”

  云倏侧身,高挺鼻梁与脸庞轮廓在烛火勾勒下衬得愈深,嗓音一如既往淡然“若他们为祸一方,清都山门下弟子和晚辈一样,自会讨伐。不必多言。”

  茶室内几息沉默,云倏已踏出门槛一步,又听身后千华子一声喊“容与君必定耳熟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云倏这回真有些意外地顿住脚步,心底到底掠过那么几丝寒凉,更多的却是无奈。

  道不同

  他们又一次认为,他叛离了他们的道。

  就如很多年前,久到记忆已经模糊,三清境重霄之上天尊的身影也只剩大概轮廓,那些无悲无喜质问他的话语却仍清晰。

  玄微自天地灵气中诞化,有灵识以来便拜天尊为师,道由师尊授,也由师尊悟。师尊曾是玄微世上最亲之人。哪怕后来被遣下凡,云倏也曾由衷敬服自己的几任凡间师父,侍奉他们如师如父,却无人能替代师尊在他心中份量。

  师尊所授大道之法,形成了他关于天地的全部认识,构筑了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厦。

  可即便是大厦,有朝一日也会露出难以补缺的缝隙。他只是询问师尊这缝隙源何而来,为何大道可以解释天地,却在这小小的缝隙上自相矛盾

  可师尊却反质问他,为何自掘大厦根基,叛离己道

  但他自问,没有一丝一毫违背自己的本心。遣下凡前,面对天尊最后一问时是如此,流浪人间历经世事多年也是如此。

  事实到现在依然成立,只要不涉及阿一事,在这个他接纳了几百年、也接纳了他几百年的凡间,所有人都认可他的道心,即是道相同也相谋。但一旦牵扯阿一事,所有人的意见都惊人的统一

  云倏仅仅心寒了那一瞬,无奈更多。许多年来他早已习惯这件事,习惯沉默,习惯无可辩解。因而他最终只是短暂地蹙了下眉,再次转过身,肩上披着深不见底的夜色,眼底却忽明忽暗地跃过茶室烛火的光焰。

  他回答千华子之问,也像回答他自己,像回答许多年来许多次的质疑、斥责和失望眼神。

  因而字字干脆果决。

  “晚辈之道虽远,千万人亦往矣。”

  而眼前二人,不过千万人之一。

  云倏回去时已是深夜,衣轻飏熬不住在榻上蜷着被子先睡了。从祭坛回来的路上他们便没有多言,关于今日祭坛之变,好似已有不必多言的默契。

  秋夜已有些凉意,得避免受寒。云倏扯不动他怀里抱着的薄被,自己也有些累了,索性重找了一床新的,给这倒霉孩子全身上下盖住。

  坐在床边,他静看这张熟睡的脸,许久许久。

  这时衣轻飏蓦地翻了下身,惊得云倏挑了下眉。

  原来是做了什么噩梦。阿一很少说梦话,只是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抓取什么,云倏握住他掌心,少年蹙起的眉头随即释然。

  将手塞回去,云倏轻拍被面,若是只看面无表情的脸,是万万看不出他原来正在哄人睡觉的。

  少年似乎沉入梦乡更深,浅浅弯着唇。那只手却又故意作对一般钻了出来,袖子卷起大半,大截手腕露在凉风里。

  云倏思索片刻,给他把袖子捞下来。静静看了会儿,他犹豫一下,还是把手掌伸去,轻轻摩挲着指节,与落回榻上的那只手重叠,像在比大小。

  衣轻飏忽地踢了一下被子,又惊到了他家大师兄。

  于是云倏冷着脸,把他手脚都塞回被子里,牢牢裹住,像在捆一只不听话的粽子。

  衣轻飏再见到言弃,要把玉佩取回来时,很是稀奇地发现他年龄居然又缩水了一倍。

  衣轻飏戳了一下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言弃额头,促狭道“这是什么使用怨气过度的后遗症吗”

  言弃拨开他手,似笑非笑道“亲爱的主上,您让一个刚出封印、形态不稳的残魂去和当今道门第一老不死斗法时,您就没想过有这后果”

  衣轻飏撇了下嘴“反正过会儿就会长回去的。”

  言弃“可我现在法力尽失,相当于行走的靶子,被正道弄死前就被同类给蚕食了,这玉佩你暂时不能拿走。”

  衣轻飏“唔我叫长乩来保护你”

  言弃“我不要当小孩”

  衣轻飏挠挠脸“呃那你就和我一起回清都山”

  言弃很怀疑地盯着他“我为什么要和你回清都山”

  衣轻飏随口解释“玉佩我必须得拿走,有劳您老先在我芥指里歇上一歇了。”

  言弃仰头,在城门一家包子摊对面瞪着他“我不进去里面那位我可伺候不来。那个光团嘛,我倒还可以接受。”

  包子摊的大爷忍不住在对面劝“这位小道长啊,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您弟弟要买什么,这钱可不能省啊”

  衣轻飏与言弃同时朝大爷瞪过去“他不是我哥弟弟”

  大爷异常震惊“您儿子有这么大了”

  衣轻飏“”

  言弃“好好卖你的包子成不,大爷”

  鉴于这个角落待不下去,二人转移阵地,到了某个老大娘的菜摊边上。这个位置已经能望到玄天观侧门了,清都山的弟子们正来往收拾行李,步九八还抽空问了叶聆风一句“瞅见九九没有都要走了那小子又跑哪野去了”

  衣轻飏揪住言弃辫子进到小巷里,睨着他,“那你想怎样”

  言弃思索片刻,抬头“我要和你们一起走”

  衣轻飏眉一挑“那我怎么解释从哪多出个小孩”

  “随你怎么解释。”言弃蹲下赖住了,“要把玉佩带走的是你,又不是我,反正我出门随便遇见哪个正道因为没法力当场被超度了,化作厉鬼我也会来缠着你”

  “你已经是鬼了。”

  衣轻飏在他对面也蹲下,叹气,“我可算明白了,你说跟里面那位小祖宗不对付,敢情是因为同类相斥呗”

  言弃不满“我脾气比那位前魔尊好多了好不好”

  衣轻飏沉默片刻,忽道“我昨晚做了个梦。”

  “”

  言弃无语,“我亲爱的主上,您老人家说话怎么天马行空的,忽然就扯到这了属下并不关心您做了什么梦。而且您这不废话谁睡着了不做梦”

  衣轻飏好似没听见,自顾自接着说“我好像梦见大师兄了。”

  “呵呵。”言弃道,“属下真是一点都不惊讶呢。”

  衣轻飏敲了他脑门一记,格外认真地跟他掰扯“那人像大师兄,也不像大师兄。”

  言弃捂住额头皱眉,“什么意思”

  “他长得和大师兄一模一样。”衣轻飏闭了闭眼,似在回忆,随即点头肯定道,“但他做了大师兄绝不会对我做的事。”

  言弃越听越迷糊。

  衣轻飏道“我得尽快把这些神器都找齐了,紫虚观那边,我过几天还得偷偷去一趟。我总有种预感再不做些什么,似乎便迟了。”

  言弃愈发困惑“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衣轻飏站起身,眸光清浅盯着他。

  “那个和大师兄长得一样的人,抛下了我。”

  “毫不留情。”

  混沌胡乱的梦里,万物破碎。大地与天空一块一块破裂,褐色巨岩脱离土层漂浮空中,满天笼罩诡异的血红色,日月于天际并行。

  一切秩序都消亡了。

  日月运行、万物衍化、时间流逝都失去了规律。

  大地上无数的尸体狼藉,无数张脸模糊血肉,嵌入土层之中,一层一层堆砌。只有七八岁大的小孩趴在一块破裂的岩石上,趴在尸堆里,随大地一同沉去。

  到处都是尸体与死亡的气息

  救救我、救救我

  无数张脸在无声呐喊,无声哭泣。

  小孩不敢站起也不敢一动,惶然无措地仰起小脸。

  接着,在混乱的天地间,他看到了这世界唯一一个活人。

  一块向上漂浮的巨岩上,一个眉高目深的玄衣男人衣袂与墨发随风翻扬,负手而立,正冷着眸睥睨着他。

  他如此静默且无声无息,丝毫不像个活人。也难怪之前小孩没注意到他。

  小孩趴在巨岩上,本不敢妄动,此刻却好似看见救星一般,百般费力地挣扎,向那男人的方向伸出一只短小稚嫩的手去。

  “救救我救救我”

  失去秩序的天地间,那一声凄异的呼唤实在太过渺小。

  “求求您求求您”

  小孩无措惶然地落泪。

  男人眼中的光影微不可察地轻动一下,却连眼皮也不曾眨一下。仿佛刚才那一点轻动也只是错觉,男人仍然保持睨视着他的姿态。

  两块岩石在破碎的天地间一上一下,距离越发遥远。

  小孩渐渐无力呼喊,趴伏石面上,低声哀戚“求求您救救我救救我”

  在天地间胡乱漂浮的岩石砸下来前,小孩最后不甘心地望向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

  极其怨恨、恳求、绝望的一眼。

  在对上那男人目光时,即将丧命的小孩忽地凛然一抖。

  世上怎么会有人拥有那样的眼神

  乍看去,浅淡如无风之水面,无悲无喜。细看去,却同时幽深如道法之玄妙,包容万物。复杂而又简单,哀悯却又残忍。

  他俯瞰万物众生,超脱天地之外。他注视他,只是注视正在毁灭的万物之一罢了。

  那种眼神,绝非是人,也绝非是神。

  那双眼神告诉葬身于巨岩的小孩,告诉这破碎的世界

  他就是规律,他就是秩序。

  作者有话说

  时隔好多天的更新。

  鸽子精已经愧疚到把头埋进地里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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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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