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_问道之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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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被哄骗入潭后,衣轻飏才知道这不是水。

  在全身坠入“水面”的那一刻,他污浊不堪的一摊血肉便被瞬息烧得灰烬不剩。

  岸上人像是在笑,笑他的天真。

  除了剧烈钻心的灼痛外,衣轻飏甚至感觉到了一丝解脱的轻松。这种没有皮肤,没有筋脉,“身躯”都算不上的一团血肉,烧掉便烧掉了,烧个干净,烧个轻松。

  灵魂也在被灼烧,疼痛甚至超越了疼痛本身。

  衣轻飏这才察觉不对。这火太诡异了,居然连神魂都可以烧尽

  若是连神魂都没了,那便是彻底在世间消失个干净了。不能就这么死了这念头幡然在他心头灼烧,掺杂有恨意,有无穷的不甘心,有无尽的报复**。

  而后他惊诧地发现,他的**居然在再度生长

  长出了血肉,长出了骨头,但还没来得及生出外面那层皮囊,便又被无时无刻涌上来的幽火烧得殆尽。

  疼痛,疼痛,疼痛。

  他甚至来不及长出一张嘴,将一个“痛”字说完整。

  这诡异的幽火却烧不尽他不甘心的**,这**无比强烈,甚至胜过幽火,重新构成了衣轻飏的肉身。

  他的身体在“水中”下沉了一点,便又被毫不留情的火舌蚕食为灰烬。

  再度长出肉身时,衣轻飏感觉自己又下沉了一点。当幽火从下吞噬他时,衣轻飏仰面,努力在深潭中仰望潭顶。他感受到“波光”上漾过的阳光在离他远去,而这深渊仿佛永远不见底。

  他的眼睛又消失了,再见不到光明。

  不断地生长,烧尽,再生长,再烧尽。

  衣轻飏最开始想的是报复,如何报复流时,如何报复赤混,如何报复所有致使他最终落入这个深潭的人。仇恨之火熊熊燃烧着他,也使他从火中重新生长。

  下沉好似永远没有尽头。生长和灼烧也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如果有得选,衣轻飏逐渐宁愿回到那个他待了四十九日的密室。

  仇恨之火渐渐烧尽了,衣轻飏闭着眼往下沉了沉,感受着幽火灼烧过他正在生长的皮肤,他渐渐想起了大师兄,二师姐,六儿,十七,九七,九八

  他想起了九八死在他怀里,他想起他们曾在校场比划过的无数次,步九八躺在地上累得喘不过气,还在大言不惭地喊“我步殊从不认输”

  他想起叶九七面对他时红着眼眶的质问。又想起十七躺在他怀里说“阿一,别让她知道,我死得如此不堪。”

  叶九七还说,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养一只兔子,最好右耳朵上要像他一样有个小红点。十七在课堂上悠哉哉地讲书,而他在他眼皮子底下给九七抛小纸团,上面写着“养兔子确实好,养肥了就可以烤来吃了。”

  他又想起六儿的那碗清水面,煮给他的永远两个蛋,不加芫荽多加葱。二师姐面带慈爱地坐他身旁,一边看他吃饭一边说“慢点吃,别急呀这孩子,真像上辈子饿死鬼投胎来的。”

  他最后想到了大师兄。

  他想起最后见他的那一面,是在一次外出历练时。

  他们二人关系并不热络,只有师兄弟的互敬互爱。而那时是因为其他同门去了前面,他们二人落在最后,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回去后,我便要闭关了。”云倏负手身后,缓缓同他走着。

  衣轻飏怔了怔,有些讶异于大师兄主动与他搭话“大师兄您是要准备渡劫飞升了吗”

  云倏摇头“不知道。”

  衣轻飏顿了顿,“那您要闭关多久呢”

  云倏同样回答“也不知道。”

  这下衣轻飏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

  云倏忽然停下了脚步,侧首面向了他。衣轻飏忙不迭也停下脚步。

  “怎么了,大师兄”衣轻飏不解。

  “阿一。”云倏平淡无奇地叙述道,“听说你此次历练,体质问题忽然得到了改善。”

  衣轻飏如实垂首道“是,大师兄。正是在前几日,我们去往苗疆深山时,我误在瘴气中与你们迷失,昏迷了几日,醒来后体质便得到了改善。”

  “可有什么不适”云倏冷淡地问,仿如师兄对师弟公事公办的关心。

  衣轻飏摇头“暂时还没有。”

  “既如此,机遇难得,我知你素来刻苦,更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云倏深深看了衣轻飏一眼,“但机遇可以得来,也可以随时被夺走。阿一,你要时刻记住,唯有你的心,是旁人想夺也夺不走的。”

  “你要好自珍重。”

  衣轻飏当时听得不仔细,只一门心思放在如何找机会问清楚大师兄要闭关多久上,可等他鼓足勇气要再问时,大师兄已回过头,往前走了。

  金丹也好,性命也好,名誉也好,同门的信任也好。

  就在大师兄闭关不过五年的时间里,他就被人夺走了一切。

  衣轻飏竭力向头顶伸手,幽火却一点点从他的手臂灼烧尽他的指骨。

  “阿一,你要时刻记住,唯有你的心,是旁人想夺也夺不走的。”

  衣轻飏不断下沉,恍惚中听见大师兄的声音不断在耳边盘桓。

  “你要好自珍重。”

  他渐渐厌倦了灼烧,也渐渐厌倦了生长。有时,二者同样的疼痛,让他分不清自己的皮肤是在被烧尽还是在生长。仇恨与珍重,二者同样的疼痛,也让他逐渐分不清,自己是在恨谁还是在爱谁。

  可有那么一个声音在不厌其烦地与他说。

  你要好自珍重。

  这世上还有人,或许还有许多人,希望你好自珍重。

  哪怕最后只剩下你自己,也要好自珍重。

  在漫长的岁月里,疼痛渐渐长成他抵御外界的一层外衣,将他牢牢包裹其中,蜷缩其中。

  有时,不知是不是幻听,他偶尔能听见来自疼痛以外的声音。

  像是一阵鹤唳。

  他仰头向潭顶望去,在幽火再次淹没自己的双眼前,隐隐看清搅碎一潭死水的波光里某个倒影。

  灵芝是灵芝吗他思绪破碎地想。

  伴随身体下沉,像回应他所思所想一般,熟悉的鹤唳声再度在潭顶响起。那是来自自由与天堂的呼唤。

  脑子已来不及思考灵芝为何在这儿,又是怎么找到他的,衣轻飏只从心底生出这样一股庆幸

  还好,还没只剩下他一个人。

  赤混瞪圆了眼,看着衣轻飏完好无损地上岸,抖抖袖子,拿起石上的斗笠。

  “你下去一共才两刻钟”赤混惊诧地语无伦次,“我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你怎么活着出来的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才两刻钟吗”衣轻飏给自己系上斗笠,笑了一笑,“我记得我下去可有十年了,乖孙贼,那还得多谢你啊。”

  他朝赤混走来,赤混语无伦次往后拱“我、我警告你别靠近本尊你你你你说过的,咱俩的账上辈子就算完了”

  衣轻飏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那倒是。差点给忘了。”

  上辈子他在底下待了十年才爬上来,干的第一件事捏碎了赤混最后一缕残魂。

  记得当时赤混也是这副语无伦次的模样“你你你你别忘了,咱俩可是有约定的”自己当时戾气那个重啊,还是太年轻气盛,居然说什么“约定那玩意儿就是个屁。”

  尽管现在他还是拿这约定当个屁。

  衣轻飏给赤混松绑,十分客气地说“我找魔尊您呢,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勉强看您老有点用,就顺手救了,也算履行一个约定。”

  “二者呢,我有个熟人,与您关系匪浅,我给您老搞没了,也没脸见他啊。您说晚辈这话说得对不对”

  赤混纳罕地抬头,啧啧称奇道“我什么时候有关系匪浅的人,能跟您这号人物是熟人您未必太给我面子了吧”

  衣轻飏微微一笑“您儿子,算不算”

  赤混一怔,抠抠脑门“哪个儿子”

  衣轻飏道“放心,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他也没把您当爹。”

  赤混哼了一声“能和你混在一起,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衣轻飏轻松地提溜起他后衣领“别想找机会跑喽。我知道您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直提防着呢。”

  赤混奇道“你要带我出去”

  衣轻飏笑而不答,一手将如今虎落平阳的无上魔尊提溜到空中,小孩儿用力扑腾双腿“你给本尊放开放开本尊不要脸的吗”

  忽然,赤混诧然发现自己身处到了一个黑幽幽、忘不清边际的天地里,茫然四顾。

  “他大爷,这是哪”

  衣轻飏的声音像从天上传来。

  “尊主,这是晚辈的芥指。就暂时委屈您住下了。”

  赤混默然片刻“我去。”

  他站起身,向远处走去,却好似永远走不到尽头,除了无边的黑暗仍是黑暗,“这是你的芥指这完全相当于一个小世界了你哪得来这么厉害的法宝”

  “自然是托您的福。”衣轻飏冷不丁道。

  赤混感受到他话里的皮里阳秋,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这玩意儿就是你从浮幽水里得到的吧我只知道那底下,是当年天地初辟时残存下来的阴浊之气,过阴过浊而在潭底积集,多年后形成了幽冥之火。”

  赤混的语气已有些激动“除了这个芥指,你还得到了什么好东西”

  衣轻飏的声音不见了。

  赤混朝天空吼了一声“喂你听到没有本尊问你呢”

  毫无声响。由于太过空远,甚至连点回声的影都没激起。

  “他大爷的”赤混这才明白这小鬼打得困死他的主意,不由在地上坐下,低低骂了一声,“这孙贼”

  衣轻飏正顺着记忆中的小路从不落渊底出去。

  当年天界封印赤混及他党羽的方法很简单,即是在不落渊上空形成一个逆风大阵,整个渊顶的气流和风力都受这法阵影响,致使不落渊成了只进得来、出不去的地方。没有人能破天尊座下首徒,神君玄微的阵法。

  为防止魔族余孽从渊底寻其他路逃出,下面也设了个类似迷宫的阵法,无数条小路曲曲折折,终年迷雾弥漫。赤混在千年来曾派过几次他残存的属下进迷阵寻找出路,可无一不是进去了再也没出来。

  赤混也渐渐放弃了无意义的牺牲,往土包里一躺,开始整日咒骂无上天尊和他的乖徒儿。

  而今,衣轻飏却顺利之至地穿过迷雾,轻车熟路地在迷阵中穿梭。

  直至前面出现一道一线天两面夹峙的崖壁里渗出外界的些微天光,从中可以窥见一线蔚蓝天空。这便是迷阵,乃至整个不落渊的出口了。

  衣轻飏不自觉仰起下颌,想在那一线天中寻仙鹤灵芝盘桓的身影。

  当年他从浮幽水里好不容易爬出时,便是灵芝隐隐的鹤唳声引导他走出迷阵。而后透过一线天,他才看清灵芝是真实存在的,而非他这些年臆想出来的产物。

  兽竟比人更通人情。当时的自己曾一度讽刺地想。

  而今衣轻飏再仰望一线天时,幽深的眸中不觉染上晦涩的复杂与不解。

  浮幽山距清都山远远不止千里之遥,就算灵芝得以飞来,它又如何知晓自己在此更何况,认主的仙兽无法远离主人方圆十里。

  而那时,大师兄又在哪

  作者有话说

  灵芝我终究是只工具鹤罢了。

  芥指就是储物空间。一般修道人士都会有,大小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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