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_问道之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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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

  衣轻飏侧过头,一双漆深的眸子凝向他身旁的大师兄。

  炙热炎阳下,云倏侧脸的轮廓沿光晕勾勒得更为深邃,眉高,鼻挺,目深。

  衣轻飏试图从这张脸上看出什么。

  解轻舟的传说衣轻飏不持任何态度,他将自己和自己的前世从来割裂得很清楚。莫过于说这是自我的一种保护机制这一世已苦,又何必追溯过往。

  这却不妨碍他观察大师兄的神情。

  他注意到云倏血色淡薄的唇一直是紧抿着的,从他们离开鸣沙客栈开始。一般而言,这是人过度紧张的表现。

  大师兄在紧张什么

  可除了紧抿的唇,云倏一切神情与往常无异,甚至在听到大胡子讲述解轻舟故事时显得更为淡漠。冷冷的,似一块冰,却不沁到旁人,只是默默。

  也许是盯了太久,云倏注意到他目光,向这边侧过脸,浅淡的唇上下动了一动“怎么”

  “没什么。”衣轻飏摇头笑笑,侧过脸目视前方。

  一直走到了日暮。

  因为大胡子的传说,脚下一深一浅的流沙踩出的鸣沙声让大家心里都瘆得慌,郑掌门开始热情地讲些有趣的中原段子。

  大胡子他们听得哈哈大笑,礼尚往来,也讲些胡人酒后常侃的段子。

  酒后段子嘛

  俗话说,酒足饭饱思那啥,这一堆人讲着讲着,自然就讲到荤段子去了。

  别看郑掌门人前满嘴“福生无量”,实则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玄门二五仔,背地满脑子的糟粕。

  他讲到“从前有一家人的小儿子命犯孤星,父亲不得已,便送儿子到道观里修行避祸。道士们设宴款待,席间小儿子忽然放了一个响屁,老父亲一时悲从中来。”

  大胡子他们愣了愣“放了个屁,怎么他爹就悲从中来了”

  郑允珏叹道“道士们也这般疑惑发问。那老父亲只叹,我小儿子细皮嫩肉,进了他师父师兄的房里以后,只怕从今以后再放不出一个响屁了。”

  大胡子他们闷了一下意思,哈哈哈大笑出声,拍着郑道长背说“道长同为道门中人,竟敢如此揭同行短,佩服啊佩服”

  衣轻飏着实怔了怔。

  他茫然地看向他大师兄。只见他大师兄也微拢着眉不解。

  衣轻飏拽了一下前面哈哈大笑的郑允珏袖子“喂,什么意思我怎么还没听出来”

  郑允珏以一派幽深戏谑的目光睨着衣轻飏“衣道友,男人和男人之间是如何行那事儿的您这一琢磨,还没回过味吗”

  衣轻飏怔了怔。

  郑允珏笑容更为得瑟“要不改天,贫道送道友一本学习图册,供您参考参考”

  衣轻飏两耳霎时红了,还未骂出口,一人便横挡在了他面前。衣轻飏顺目光看去,那人侧脸是难得一见的火色

  “此等段子,胡编乱造,成何体统”

  郑允珏被吼傻了。

  他几乎跪下去“我、我、我容与君,我错了一时得意,忘了分寸我、我我错了”

  衣轻飏以为他大师兄会算了,毕竟这事确实只是说着玩玩,郑二五仔认错态度还这么诚恳。

  没料到郑允珏的荤段子不知为何,戳到了他大师兄哪处神经,竟让他把守一剑都了。

  不皂色的眼眸冷锐如刃。

  “既如此,我不介意替你过世已久的师父教教你,什么叫尊师重道。”

  衣轻飏转头,看见郑允珏脸都白了。

  大胡子他们也吓傻了。

  卧槽讲段子讲出人命

  衣轻飏往他盛怒的大师兄身后一站,毫不掩饰神情,幸灾乐祸地笑了。

  “啊啊啊”

  “错了我错了容与君饶命啊”

  “啊啊啊”

  日暮时分的大漠依旧平静,除了那阵过于凄惨的尖叫声,从鸣沙山头这一侧奔到了那一头。

  大胡子他们站在山头旁观这一切,张大嘴叹为观止。

  衣轻飏支下颌也蹲在山头上,默默欣赏他家大师兄盛怒时的样子。

  嗯,果然大师兄怎样都好看。因为难得,所以更得多欣赏。

  不过,奇怪,郑二五仔那段子,怎么就惹大师兄这么生气

  衣轻飏还只在上辈子,自己和步九八一夜薅光云台院里那棵大梨花树上的全部梨子时,这一次情况下见到过。

  大概是不尊师重道的缘故大师兄一向对这个很敏感。

  更何况,郑允珏那段子,还一下把师徒、师兄弟之间不可言说、背德叛道的龌蹉关系都讽刺了。

  想到这儿,衣轻飏忽地笑不出来了。

  一尘不变的黄沙大漠,走到日暮,才稍稍有了变化。

  越过一个山头,月牙状的一口小潭正静静卧在背阴处,潭水旁边一圈长满了鲜红的血色花朵,一簇一簇的,烈艳如火,映在湖面上透出妖冶诡谲。

  口干舌燥的众人却顾不得那么多,欢呼着从山头冲了下去,牛饮潭中水。

  “这是”衣轻飏一怔,侧头看大师兄,明知故问道,“什么花”

  云倏沉默,往潭边一块岩石上倚靠。

  “赤楮花。”很快恢复得人模狗样的郑允珏抢先回答,“据说只长在两种地方大漠深处绿洲之畔,南疆深山水潭两侧。”

  “这花习性诡异,喜热却爱阴凉,雨水对它们的生长不起任何作用,因此只长在潭水边。”

  他伸出手指,点点潭水底部“别看赤楮的花骨朵小,它们的根呀,据说盘根错节,深扎于潭水之下。日积月累,这里的潭水有朝一日便会被它们吸得一干二净。”

  衣轻飏“”

  他想起了上辈子一些事。

  说起来,这种习性诡异的花还是他的“恩人”。

  “我去接水”他看向大师兄,试探着询问。

  “我去接水大师兄”

  南疆深山之中,衣轻飏站在高深的树木之下,指指前面围了一圈赤楮花的水潭。

  云倏没有多想,点点头“赤楮无毒,去接吧。”

  清都山的弟子在四处警戒。南疆多的是妖修,不仅擅蛊,还善使毒,往往令他们防不胜防。

  要不是因为这次历练会深入南疆山谷,实在凶险,门内事务繁忙的容与君不会亲自带队。

  衣轻飏接满了大师兄的水袋,将四处警戒的师兄师姐的水袋也给接满了,最后才轮到自己。他口干舌燥,一口气喝了大半袋。

  他虽已二十弱冠,修为却还停滞在小乘初境炼形,金丹都还未炼出,按理是没资格参加这种凶险的门外历练的。

  可衣轻飏剑术课修得极好,虽然二师姐反对,大师兄还是做主点了这个头。

  云倏纤长有力的手指握住剑柄,一遍遍磨着指茧,心中不知为何,总觉不安。听弟子报告周围暂无异常后,他顿了顿,掀起眼睑,对前面的小师弟道

  “阿一,过来。”

  衣轻飏回头。

  “时刻跟紧我身后。”

  大师兄眼眸淡漠,隐隐有些烦躁,“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衣轻飏一怔,马上“嗯”了一声,乖乖提起所有人的水袋回到了他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

  他垂下眸不无黯淡地想,带上自己这么个累赘出门,还是让大师兄为难了吧。他得乖乖的,听话才好。

  所有人都没料到,变故会突然发生。

  一伙南疆土生土长的妖修,借着对地势的熟悉突袭了他们。瘴气弥漫之中,所有人都辨不清方向。

  “阿一”

  视线全失中,他听见了大师兄的吼声。

  “抓紧我”

  大师兄应该是向他探出了手。

  可衣轻飏向前使劲地捞,却什么也没抓到。

  无论是那永远隔了一层的袖子,还是那淡漠烦躁的眼神,如水中捞月,镜里观花,他只抓到一手的徒劳。

  再醒来时,是在一处冷泉洞中。

  他正躺在一处天然的石床上,浑身衣物脏兮兮的,皱巴巴的,脑袋昏昏涨涨,身体却不知为何,遍体轻松。

  要先和大师兄他们会和

  顾不上身体的诡异,衣轻飏试运行了一下灵力,本来皱着的眉忽地傻在脸上。

  他从外界吸进的灵气,竟不再外泄了。

  灵力在体内周转了几圈仍未见异样。身体第一次感受到,灵气充沛时那股暖洋洋如泡在温泉里的感觉。

  这是天地间光明温暖的灵气,第一次接受他的拥抱。

  大漠月夜之下,云倏抬眸,凝望着他。

  他和大师兄的身量已一般高了。因云倏靠着岩石,身体微弯,这是衣轻飏第一次俯视着他家大师兄。

  衣轻飏没有从那双眸子中看见烦躁。有的只是淡漠,外加些许紧张。

  大师兄仍紧抿着他的唇,像开不了这个口似的,微微颔首。

  “去吧。”他低磁的嗓音因紧张而沙哑了。

  衣轻飏转身,拿着二人水袋往水潭中走去。

  回想大师兄异样的紧张,衣轻飏眼睛掠过这些鲜妍如火的花骨朵。赤楮花确实无毒,他知道。

  衣轻飏不是一个喜欢事情超出自己掌控的人。别人的事情他不关心,但涉及自己的事,无论他本人在不在乎真相,衣轻飏都不想被蒙在鼓里,任人操控,任人宰割。

  他极厌恶这点。

  正如他如此痛恨着操纵他命运的天道。

  上辈子为了弄清自己那破体质究竟如何改善的,衣轻飏在成为大魔头后很是花费了一番工夫调查当年事。

  讶异的是,关键竟是水边无毒的赤楮花。

  赤楮性阴却喜阳,根部常年深扎潭水之底,令此处的水也沾染了花的习性。饮用此水,如食赤楮花。对常人无毒,但对天生体质阴阳不衡的衣轻飏来说,无异于“剧毒”。

  只是并非寻常意义的毒。衣轻飏为极阴之体,在性阴喜阳的赤楮花影响下,会格外渴求阳气来中和体内躁动。

  这种躁动如烈火的渴求若没有得到及时疏解,阴极过盛,陷入长久不省人事的昏迷也未可知。重则丧命,轻则再也无法修行。

  而在冷泉洞中醒来的他,除了昏迷却没有以上任何症状。

  这也是衣轻飏上辈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不是没怀疑,是否在那小小山洞中与什么人春风一度过。

  可这事儿又不是纯闭眼睡觉,动静再小他也得有印象吧

  所以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上辈子大师兄可能没顾虑到赤楮会对他有影响。可眼下,看大师兄隐含异样的微表情,又像是知道什么。

  无妨,试探一二便知了。

  想到这儿,衣轻飏微微勾起唇角,给二人的水袋灌满了水,刻意走至大师兄面前,眨眨眼问“大师兄,你渴吗”

  云倏静了一下,仰视他的眼“还好。”

  “我也不是很渴。”衣轻飏在他身边空出来的地方坐下,略显苦恼地歪头看他,“可好不容易遇见绿洲,不喝又觉得可惜。大师兄,你说我是喝还是不喝呢”

  郑允珏在一旁摇着折扇“那就别喝了。反正喝了也得出来,这黄沙大漠的,没地儿给你上茅房。”

  云倏一直注视衣轻飏的眼睛闪躲了一下,这细微的变化被观察他的衣轻飏捕捉到了。

  “大师兄”

  衣轻飏眯起眼,还故意唤他。

  云倏掀起眼睑,神色寡淡“喝吧。多补补水,挺好的。”

  郑允珏自然狗腿跟上“喝吧喝吧,衣道友,没事,反正黄沙大漠哪儿都是茅房。咱们都是大男人,没啥可害臊的。”

  衣轻飏“那我喝多少”

  郑允珏瞥他两大水袋,挑眉“你要能行,两袋都喝了也没问题。”

  云倏很快不自然地咳了一下“两袋,有点多。”

  衣轻飏眸中漾出更深的笑意,也不矫情,咕咚咕咚一袋下肚,看得见多识广的郑掌门都愣了。

  不是,喝个水而已,怎么还喝出了舍生入死的感觉

  衣轻飏嘴角也不擦,不歇气地,仰头咕咚咕咚灌第二袋。

  云倏抬眼,只见他纤细白皙的脖颈上喉结不断耸动,嘴角的水滴沿下颌流下,也滑到喉结处,欲滴未滴。

  不知怎么的,郑掌门嗅出了一丝丝妖孽醉酒图的味道。

  云倏眼中的光影无人察觉地焦虑一动,有力的手掌伸过去,牢牢摁住衣轻飏举着水袋的手腕。那手腕纤细,他几乎一掌便能全部包裹。

  “够了。”语气不自觉严厉。

  而后生硬地补了一句“喝太多,也不好。”

  衣轻飏说喝就喝,说不喝就不喝,把一个乖巧五好师弟演绎到极致。他随意擦去嘴角,拿一双漂亮眼睛紧紧盯着他大师兄有些不自然的脸。

  须臾弯起眼,他别有深意地笑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前方胡商惊呼“沙暴不好了沙暴来了”

  作者有话说

  郑掌门怎么这俩一路都在打哑谜淦,狗男咳,师兄弟了不起哦

  注那个段子出自笑林广记僧道部,原文是和尚来着,我改成道士了hhh,剧情需要剧情需要狗头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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