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_问道之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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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

  人声鼎沸,车马辚辚。

  五百多年前的京师,依旧是世间再繁华之地不过。

  凭空冒出个大活人,周围路人却没有一个侧目的。就好像他已在这儿站了许久。即使侧目,也是为这道士的不凡气度所暗暗惊讶。

  总有一种人,即使布衣草鞋破斗笠,揉碎了掰开了扔到人群里,也照样让人第一眼便瞧见他。

  云倏望着城门略微怔了一会儿。五百多年前的京城还是与五百年后不同的。

  抬步进城。

  他汇入碌碌人流中,与这时代的任何人没什么不同。

  南城门沿墙根底下支了一溜儿的棚子,是京城最底层老百姓吃喝玩乐的地儿,墙面被蒸锅熏黑大半,浓浓烟火气。

  云倏走进靠外街的一间小茶肆。

  “客官,您要点什么”茶博士笑着擦桌招呼。京城人的口音五百多年前没什么大变化。

  “劳驾。”他取了斗笠坐下,“一杯六安瓜片,一碗糖蒸酥酪,一碟绿豆糕。”

  念完了才发觉,后面俩都是阿一爱吃的。

  “好嘞,您稍坐片刻”

  反悔已来不及了,云倏静了片刻,只得掏掏袖袍口。

  还好,这时候的自己银子还是够的。

  邻座几个长衫打扮的书生正聊天,像是参加春闱的举子,说到激动处,险些拍桌而起。

  “北狄屡次滋扰我大晋边界,可恨我等书生只能提笔口伐,真英雄就该如解大将军一般,腰带武器上阵杀敌那才叫痛快”

  另一人摇头长叹“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还有个人冷笑“诸位兄台嘴上倒是犀利,只怕就算弃笔从戎,也进不了征西军的大门吧”

  几个身板瘦弱的书生被戳到痛处,不由羞恼“就算进不了征西军,在朝堂上自然也需要我们的地方”

  “就算进了征西军又如何做到解大将军那般地步,还不是徒惹帝王猜疑”

  “都说最近朝中会有大动向,功高震主啊”

  “嘘各位噤声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声音低了下去,几个书生沉默着喝了会儿茶。

  不一会儿,仍有个书生忍不住开口

  “解大将军明日便要出征西北了吧战事吃急,正是用人之时,陛下再忌惮征西军,只怕最近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云倏听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他之前保不准障进行到哪个环节了,现在听到关键处,才明白

  果然还是要把重要的节点再演绎一遍。

  他点的东西端上来了。由于茶博士靠近,隔壁桌的书生们声音又压低了。只是修道之人耳力惊人,仍听得一清二楚。

  “陛下如今还不是要供着解家人据说宫里有消息,一月后选秀,就要点解大将军的亲妹妹进宫呢。解大小姐进了宫,最低也要做个贵妃吧”

  “什么供着我看,进宫是做人质还差不多解大小姐是谁那可是解大将军如今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陛下就靠她来压住征西军啰”

  酥酪好甜。

  云倏眉间皱起。

  不喜欢甜食。但为了不浪费,只得全吃完。

  戴上斗笠走出茶肆,他在城门附近找了个小客栈。夜晚听着窗外的宵禁声,细细思考明日之事。

  障中景是已经发生之事,不能改变,也无法改变。唯一能做的,只有将唤回记忆对阿一的伤害降到最低。

  过往已不可追,唯有向前看。他从不是沉湎过往徒增伤悲之人。

  云倏将过去和现在分得极清,甚至到了冷酷的地步。

  “哥哥”

  少女从窗外探进了头,和她兄长如出一辙的姣好脸蛋上一双大眼睛眨呀眨,活泼又灵动。

  解轻舟正在拿布擦弓弦,一双眼睛略显出神。

  “哥哥”少女疑惑地又唤了一遍。

  解轻舟惊醒般抬起了头,看见少女的那一刻,刻在身体里的反应让他下意识喊出“阿寒”

  凡有旁人在场,必为解轻舟容貌而倾倒。

  令世人都惊奇的是,这位传闻中勾陈一出,狄人闻箭声即胆寒的南晋战神,竟有着一张昳丽若好女的面容。眉心一点红痣,更使他面无表情的脸也显出惊艳。

  人人见到这面容,都得惊叹一句上天厚爱。

  上天厚爱他人生绝妙的反讽。

  解轻寒走过来扯着他袖子,软着话说“哥哥,你别生我气了好吗我以后再也不说那种话了,我错了哥哥你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好”

  解轻舟微怔。

  几乎不用想她白天究竟说了什么话,他的身体便自己给出了反应因为这已是发生过一遍的事。

  他挑起了眉“错了错哪儿了”

  解轻寒低头小心拉他袖子,数落自己倒挺快“不该提爹的事激你,不该发小孩子脾气,不该不懂事,不该求你留下来别去打仗”

  模模糊糊的记忆渐渐清晰。

  好像是有这事来着无非是小丫头担心他出事,不想让他再上战场。

  解家满门忠烈,祖父、爹和几个叔叔无一不是死在沙场上,最后偌大一个解府,只剩下他和这小丫头相依为命。

  解轻舟十七岁便成了征西军的少将军,半生吃喝都在军营里解决。沙场骑马,挽弓搭箭,奔波到二十七岁,无妻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解轻寒不能再失去了,她只有这么一个哥哥。她需要他。

  而大晋万千百姓也需要他。

  解轻舟顿了顿,放下了那把上可搭箭射日,下可夺敌首于百里之外的勾陈弓。他将小丫头拉到自己跟前,沉声说“今日陛下召我进宫,除了商谈明日出征之事,还提到了一月后选秀的事。”

  解轻寒眼底透出懵懂“选秀陛下跟哥哥你提选秀的事做什么”

  很快,她反应过来,捂住嘴“陛下不会是要我进宫”

  解轻舟拉下她的手,摸摸她头发,眼底温柔,语气郑重“不,阿寒,只要哥哥在,谁都不能把你送走。”

  解轻寒动动唇“可、可”

  解轻舟眸光微寒“陛下要你进宫无非是忌惮我拥兵百万罢了,待到此战结束,我也是时候解甲归田,讨一个清净了。”

  他垂下眸轻轻笑了笑,面对自己宝贝的妹妹满眼温柔“阿寒,哥哥用征西军的兵符换你这个宝贝如何想来,陛下也不会再为难的。”

  解轻寒搂住他的脖颈,闷头有些伤感“可是哥哥,你舍得吗”

  不仅仅是兵权,还有战场,兄弟,习惯守护了的大晋百姓。

  “已经够了。”解轻舟轻轻拥住她,摇头,“从今以后哥哥只守你一个,咱们回老家去,种种菜养养鸡。哥哥还要牵你盖红盖头出嫁,看你当几个调皮孩子的娘呢。”

  解轻寒被他说得一羞,羞愤地拿拳头砸他胸膛,惹来她哥哈哈大笑。

  “害羞什么等你将来自己做娘了,才知道你哥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有多辛苦”

  解轻寒“我可懂事了好吗”

  她哥点头,跟她掰扯“嗯,那咱们光说说吃饭这事不知是哪家大小姐嘴刁得很”

  “芫荽不吃葱不要,辣椒不吃油也要少,盐还嫌太咸我看哪,谁家的盐不咸,你干脆就上谁家吃去吧。”

  解轻寒捂耳朵“老王八念咒,我不听我不听”

  她没良心的哥只会揪她耳朵“就这呵,懂事”

  没良心只会欺负人的兄长把他家小丫头气得不轻,第二天卯时早起出发时,小丫头还窝在房间里不出发,好像还在生闷气。

  背着长弓,解轻舟骑在马上问管家“小姐还没起”

  管家苦笑“几个丫鬟去催了好多回了,小姐躲在屋里就是不肯出来。”

  解轻舟勒紧缰绳,身边的副将高煊见状问“将军,不等了吗”

  解轻舟打马前行“时候不早了,城外将士们还在等呢。”

  阿寒那丫头,肯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鼻子。每回他出征,她都躲起来偷偷哭上一回。

  解轻舟不如说临时占用这躯体的衣轻飏,在心里明白,这也是最后一回惹她哭了。各种意义上的最后一回。

  这次的障和往常都不太同。

  以往只要找到障眼便完事,这回勾陈弓都背在了他肩上,障还没结束。而且大概因为是神识虚弱时被强拉进障的,他没有自主能力,只能按前世行为说话。

  衣轻飏颇为郁闷。

  但没过多久,他也想开了。

  现在出去,太过尴尬了。

  不止是暴露了自身实力的问题,还有

  他心很乱,尤其因为做了那事儿以后,大师兄居然还试图抹去他记忆。

  他不喜欢被欺骗被隐瞒。何况大师兄在和他做了那种事儿后选择抹去他记忆,不就意味着他不想和他来真的吗

  明明,明明上床时他还那么热情。

  怎么能,怎么能变得这么快

  光是想想自己叫了声“大师兄”,他那僵下来的身体、不敢置信的表情,衣轻飏就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

  打住不能再想。

  冷静,他要冷静地分析一下大师兄的动机。

  莫过于说,是为睡了他就抛弃他的男人找一个正当理由。活脱脱那种没救了的失足妙龄少女既视感。

  他还没分析出一个正当理由呢,眼皮子陡然一跳。

  右眼跳灾。

  当街骑马的解大将军在途经城门处,忽然被人拦下。他急收缰绳,低垂眼睑看去,只觉两眼都被那身道袍的白给灼伤了。

  白得遗世,白得冷漠,白得正经白得好呀。

  衣轻飏漆黑的双眸死死盯着道人,盯着他那张无俦如玉、毕恭毕敬的脸。

  身边的副将们戒备起来,解将军虚按手掌,示意他们无碍。街边、城楼上早起便排队等着送解大将军出征的百姓们,齐齐抻长脖子,议论那忽然拦路的道士。

  “解将军。”道士客客气气地作了个揖,“在您出征前,贫道有一番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衣轻飏眼底微黯。

  果然是道袍一穿,人就正经得他高攀不起了。

  虽然明知这是前世发生的事,而且这男人即使有现世大师兄的身体,也可能只是障捏造出的幻象。衣轻飏仍忍不住这么恶意地揣测。

  当然,更多是委屈。

  刚以为你和心上人情投意合,还是在正赴**之时,就因为你唤了一声心上人的名字便要被他抹掉记忆“灭口”换了谁,谁也不好受啊。

  好吧,解个毒而已。是他自作多情了。

  衣轻飏眼神再委屈如失足妙龄少女,解大将军还是端端正正的,在高头大马之上回了一礼道“这位道长,请讲。”

  “敢问将军,信命吗”

  围观的吃瓜群众不由无语,这道长是山中修行太过寂寥,吃饱了没事,找他们将军来论道吗

  事实证明,清都山前掌门笑尘子四处给人瞎算命,是这时留下的传统。

  解轻舟沉默片刻:“命这东西,实在不可捉摸。但我信天道冥冥,定自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自己前辈子说的这话,如今衣轻飏听来,只勉强信个最后一句。

  解轻舟驾马,欲绕过这位有些莫名其妙的道长离去。却听这道长突然道:“不要去”

  “不要去哪”在他身畔勒住马,解轻舟侧头问。

  道士双眸幽玄,如一口守望多年的深渊之井,倒映着说不透的命运与情愫。

  正如他以往数次出神地注视他小师弟一样,那眼神实在太过熟悉,让衣轻飏几乎脱口唤出大师兄。

  “将军,此次出征必有劫难。”道士眼底光影专注,让人难以怀疑他说出的话。

  解轻舟一怔,他周围听见这话的副将高煊也是一怔。

  解轻舟略扬起眉:“道长何出此言”

  眉高目深的男人道:“你命中注定,有此劫难。”

  “是败仗”

  “胜。却是你的劫难。”

  解轻舟听到这儿,轻松地笑了“既是命,便早晚要来,人力岂可阻挡而我听说,修道之人最信天命。道长又为何出现在此,以一人之力阻挡天命”

  男人静了片刻,在他预备拉缰时,重复一遍:“不要去。”

  清漠的语气里蛰伏着不肯罢休的固执。

  解轻舟这回正视向他,轻轻一叹。

  “道长,既非此间人,何问此间事”

  云倏眼底光影怔忪。

  衣轻飏轮回几世也不会想到

  这句无心之言,坠落在那时大师兄心原之上,蚀留了经年多久的荒芜。

  乃至于作用了他后来的人生。

  改道了他原本正确又光明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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